“当然,房子你们也可以住进来帮忙看着。但是,水电费自理,屋里屋外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也得照价赔偿。大家都是亲戚,我把规矩说到明处,也是为了避免日后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你们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赵兴邦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整个院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四个老人的对骂是热火朝天的战争,那么赵兴邦这番话,就像一桶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到脚,将他们的热情和贪婪,浇了个透心凉。
王家人的脸色最先变了。
王大壮和李金凤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上一次他们来“帮忙”看地的场景。他们本以为就是随便转转,结果赵兴邦要求他们记录每天的天气、湿度,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甚至连地里有几只虫子都要他们汇报。他们偷懒睡觉,被抓了个正着,最后忙活了几天,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差点因为一块被踩坏的田埂而赔钱。
按劳付酬?说得好听!这根本就是给他们下套!赵兴邦那个人,精得跟猴似的,想在他手底下偷懒耍滑,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还有那条“照价赔偿”的毒计!那地里的庄稼现在可是金疙瘩,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把他们卖了都赔不起!
这不是来享福的,这是来当长工,而且还是签了卖身契的长工!
王大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偷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媳妇李金凤,发现对方也在拼命地给他使眼色,那意思很明确——这活,绝对不能接!
王铁柱和他婆娘也回过味来了。他们想要的,是直接把这房子和地拿到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而不是来给女婿打工,还要被他用规矩拿捏得死死的!这跟他们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哼!什么玩意儿!”王大壮最先沉不住气了,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道,“把我们当什么了?叫花子吗?干点活还定那么多规矩!不就是几亩破地吗?谁稀罕!我们走!”
李金凤也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就是!还照价赔偿,说得比皇帝的圣旨还金贵!我们可伺候不起!玉兰,不是嫂子说你,你这男人,心眼也太多了!对自家人都这么算计,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王铁柱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知道今天这便宜是占不到了,再留下来只会更丢人。他冷哼一声,对着赵兴邦说道:“兴邦,不是我说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今天把事做得这么绝,以后别后悔!”
说完,他拉着还不情不愿的王母,带着儿子儿媳,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一家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院子,那副样子,仿佛不是来占便宜未遂,而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王家人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赵家人。
赵桂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觉得自己胜利了,赶跑了外敌,现在,该轮到她这个“内部功臣”来享受胜利果实了。
她搓着手,对赵兴邦说道:“兴邦啊,你看,还是你亲妈好吧?帮你把那帮豺狼都赶走了!你那个规矩,对付外人行,对自家人就不用了吧?咱们娘俩,还分什么彼此?这地,这房,以后就交给我们帮你看着,你放心去城里,保证给你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赵东海也眼巴巴地看着赵兴邦,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赵兴邦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敛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字一句地说道:“妈,我刚才说的规矩,对所有人都一样。包括你们。”
赵桂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你说啥?对我们也一样?我们是你亲爹亲妈!”
“正因为是亲爹亲妈,才更要把规矩定好,免得日后算不清账,伤了情分。”赵兴邦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你……你这个不孝子!”赵桂芬的火气“噌”地一下又上来了,“我帮你赶走了外人,你现在就过河拆桥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这地和房交出来,我就……”
她还想故技重施,撒泼打滚。
然而,这一次,拉住她的,是身边的赵东海。
赵东海的脸色,此刻变得异常复杂。他不像赵桂芬那样一根筋,赵兴邦的话,让他想得更多,也想得更远。
他的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一幕幕画面。
三个儿子。老大老三,从小最受宠,要什么给什么,结果呢?一个因为去骚扰王玉兰被送去劳改了,另一个因为‘投毒’一时半会也也不知道到底要关上多久,现在双双在牢里,别说养老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就不错了。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这个从小被他们忽视、亏待的老二。
可他们是怎么对他的?分家时赶尽杀绝,后来三番五次找麻烦,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想像吸血虫一样趴在他身上吸血。
现在,这个儿子出息了,成了全村的宝贝,省里的专家都看重他。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了。他刚才提出的“按劳付酬”,就是他划下的最后底线。越过这条线,后果会是什么?
赵东海不敢想。他只知道,如果今天真的把赵兴邦彻底逼急了,让他对自己这个亲爹亲妈也彻底寒了心,那他们老两口,就真的没活路了。连那份按村里标准给的养老钱,恐怕都没了。
他想起了以前的日子,自从赵兴邦走了之后,家里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两个孩子也不争气,原本指望养儿防老的他们,到头来却发现原来家里最能赚钱的还是自己。
再想想现在,虽然老大老三不争气,但好歹老二出息了,村里的日子眼看着有了盼头,自己也快能拿到固定的养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