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离县城不远，附近有些贫寒学子为求清净在此寄住。\"
徐波在讲述鬼案的第一桩事件时，比李成业描述得更为详细：
“青柳巷的周家去寺庙烧香，是因为周诚的母亲年初病重，夫妻俩听说净心寺的菩萨很灵验，就去许愿祈福。后来老太太病情好转，他们买了香烛供品前去还愿。”
谁知到了寺院，却发现寺内僧众全被杀害，本就体弱的周母吓得当场昏倒。
惊慌的周诚跑去镇邪司报案，口口声声说有鬼，反而被当众打了板子。
“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徐波说到这儿，林秋阳眉头微蹙。
他和李成业对视一眼，见她神色不悦，赶紧补充道：
“周家虽然周诚不能说话，其母病重，但他妻子还在，大人如需问话，可以派人将她带到镇邪司。”
林秋阳微微颔首。
“你去过净心寺现场吗？”她问道。
徐波听了，表情略显僵硬。
不过他本就因厉鬼侵蚀而面容麻木，倒看不出异常，只答道：
“我去过王家。”
林秋阳冷笑一声，问道：
“王家情况如何？”
“王家的人——”徐波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全府上下死状极惨，都被剖开腹部，五脏六腑尽数被挖空……”
“无一幸免——”
张永平虽在这乱世活到三十多岁，可听完王家的惨状，还是后背发凉。
“上至七旬老人，下到襁褓婴儿，全都遭此毒手。”
能在一夜之间制造如此血案，除了厉鬼，绝非人力所能为。
徐波赶到王家时，浓重的血腥味差点引动他体内的厉鬼，险些激起杀意，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鬼物压制住。
“但王家除了人员伤亡，财物并无丢失，那些损坏的物品，都是众人逃命时撞翻的。”
换句话说，徐波调查鬼案后，获得的线索很少。
“午夜出现，行凶手法都是开膛破肚。”林秋阳总结道：
“每夜灭门，可见这厉鬼是以‘户’为目标作案。”
说完又追问：
“王家人丁众多，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厉鬼作祟，也该有先后顺序。前面的人遇害时，后面的人发现后肯定会呼救，附近邻居可曾听到惨叫？”
“整整七十八口人！”徐波对王家的了解显然比净心寺深入许多，立刻答道：
“四周邻居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直到天亮。早上是他家仆人闻到血腥味，顺着痕迹发现王家院门渗出血水，才知道出了事。”
“普通的鬼域能做到这种程度？”林秋阳质疑道。
尽管她实力不俗，接连破获多起灵异案件，可真正与凶灵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办案心得多半来自除妖司过往的档案记录。
在对邪祟的认知上，她与张明相差甚远。
面对询问，张明稍作犹豫便矢口否认：
\"绝不可能。\"
他随即详细说明：
\"马家庄规模宏大。\"马家乃青林县赫赫有名的豪门望族，地位崇高。
已故的马老太爷曾在朝为官，祖上数代累积，家业丰厚。
传闻其宅邸原为前朝某位郡王的府邸改建而成，占地极广。
\"能彻底覆盖马家庄的邪祟领域，还能完全隔绝视听，这凶灵至少......至少已至凶级。\"
这是张明最为保守的估计。
\"短时间内屠戮这么多条性命，怨气如此之重，再度突破也未可知。\"张明又补充道。
李雪晴闻言瞥了他一眼。
根据张明的描述，此人虽贪生好滑且心狠手辣，但处事谨慎圆滑，懂得进退。落败后言行力求周全，对邪祟特性也有相当了解，能力尚可。这也解释了为何青林县遭遇如此严重的灵异灾祸，县城还能保持基本秩序。
\"依你之见，这邪物达到何种程度了？\"李雪晴问道。
张明那张灰白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犹豫之色，他猜不透李雪晴问话的用意。但面对询问又不敢不答，思忖良久才道：\"若要我判断，恐怕已达灾级。\"随即急忙补充：\"不过这仅是我个人愚见，对错还需大人明断。\"
此人确实世故。张明言辞严谨，既不冒功也不担责。
李雪晴略作沉吟：\"照你这么说，我认为你的判断恐怕有误。\"
邪物通过某种方式进阶，过度运用规则确实可能突破，但若世间邪祟都这般轻易进阶，人类早无立锥之地。她摇头道：\"邪物确实有所突破，但我认为仅到凶级。\"
李雪晴语气异常笃定。
她初到青林县，既未勘察过案发现场，也尚未与邪物正面对抗，为何能如此确定邪物仅达凶级？
张明暗自疑惑。但在强者为尊的法则下，这些都不重要。李雪晴实力远超于他，她说邪物是凶级就是凶级，即便她说月亮是方的，张明也会坚称月亮就是方的。谁若不服，他定要敲碎对方的脑袋！
\"大人明察。\"他连连附和。
\"不必言不由衷。\"李雪晴道。
张明面无表情：\"并非违心，我本无心，良知早被邪物啃噬。\"说着扯动面皮，试图露出笑容。奈何面容僵硬，这笑容比哭还难看。配上这番话，众人想起他衣襟敞露时胸前镶嵌的腐烂人头，顿时噤若寒蝉。
张氏兄妹勉强维持镇定，李志明吓得浑身发抖。
徐文远没有被逗乐。王成自觉无趣，冷冷瞪了李志明一眼。李志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急忙挤出几声尬笑。
\"大人真是幽默。\"
王成讨了个没趣，立刻意识到徐文远不吃这套奉承话。他略一思索，收起生硬的笑容，问道：
\"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瞎猜的。\"徐文远笑着回答。
\"大人果然厉害，仅凭蛛丝马迹就能断定厉鬼的等级。这案子交给您处理，想必很快就能解决。\"
王成神色郑重，抱拳行礼，语气严肃：
\"我代平安县的百姓先谢过大人。\"
\"......\"
张必亡听得云里雾里。
\"不敢说很快解决，但这桩鬼案，我的确有些把握。\"
徐文远这话一出，车厢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坚持前往平安县处理鬼案时，张氏兄妹之所以跟随，完全是因为她之前屡破鬼案的威信。但兄妹俩对这案子其实毫无信心。
至于王成先前的吹捧，不过是实力不济才放低姿态。他根本不信徐文远真能破案，甚至怀疑她是否想借这案子引起朝廷注意。
现在徐文远却直言已有几分把握，王成一时呆住。转念想到她曾从自己操控的厉鬼手中拿到赎命钱，顿时恍然大悟，急忙问道：
\"大人是打算用赎命钱驱鬼吗？\"
徐文远瞥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
赎命钱能收买厉鬼，将来可能有大用处，怎会随便浪费在这里？
\"不是？\"
王成这下彻底懵了：
\"大人不打算用赎命钱？\"
\"不打算。\"徐文远摇头解释，\"这次的鬼和以往不同。\"说完，她看向王成：
\"你能查到张家兄妹曾来平安县安葬死者，推测此案与永安县有关，说明你不笨，应该懂我的意思。\"
王成听到这话，脸色骤变：
\"两只鬼同时醒来？\"
他想起派人挖坟时发现的两口空棺，心中的猜测此刻被徐文远证实。但随即他又摇头否认：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徐文远平静反问。
王成有些失控：
\"大周立国至今，从没有两只鬼同时醒来的先例。一山不容二虎，鬼也有各自的地盘——\"
几百年来，大周朝一直将祖辈传下的经验奉为铁律。正因为厉鬼无法共存协作的特性，除皇城外，各地镇鬼司都是以一位总使统领多位令使的配置为主。倘若祖宗传下的经验有误，厉鬼竟能打破不能同时醒来的限制，对当地镇鬼司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绝对不可能！\"张铁猛地拍案而起。他暴怒的神情让缩在墙角的孙二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林月华轻轻抿了抿嘴唇：\"最开始我们衙门里的王捕头也是这么说的。\"她忽然收起笑容，严肃道：\"但确实有两具凶尸同时异变。\"
\"大人可曾验明？\"张铁急躁地想要起身，却因车厢狭窄重重跌坐回去。\"千真万确。\"林月华点头道：\"这两具凶尸，正是我的爹娘。\"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张铁不自觉地望向角落里的周家兄弟。提到这事，两人立刻面色惨白。林月华却神色如常地继续道：\"当年青山县林大善人家中闹鬼的事，各位想必都听说过。\"
她毫不避讳地讲述起自己接掌县衙的来龙去脉——周家兄弟为转嫁灾祸设计引她入局，导致全家遭逢凶尸之祸。她侥幸逃出生天，而父母亡故次日就出现异变征兆，整个衙门顿时阴风阵阵。
张铁暗自吃惊：这姑娘骤然失去至亲，又面对双亲化尸的惨状，竟能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驾驭凶尸之力，实在非同寻常。接下来的发展不言自明——刚掌握异力的她无法完全压制尸变，周家兄弟只得连夜将凶尸移至平安县。
林月华原本指望名扬四海的张铁能收拾残局，没想到这位总捕头名不副实。最终她不得不亲自出手了结此事。\"我所驾驭的凶尸也是凶级。\"此言一出，张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初你能借助凶尸之力 ** 异变，可见你父母的凶级必定未达凶级。\"
\"正是。\"
林月华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