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茶香正浓,朱雄英放下茶杯,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整日待在屋里,骨头都快锈了。不如去校场走一遭,活动活动筋骨,如何?”
常宁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猛地站起身:“好!正合我意!在辽东时,每日不练上几个时辰,浑身都不得劲。到了应天,这几日没好好动弹,手早就痒了!”
李景隆也跟着起身:“我也去凑个热闹。前些日子跟着父亲练了几套拳,正好试试手。”
常静笑着道:“你们去活动,我便在一旁看着,顺便给你们送些茶水,省得你们渴着。”
朱雄英点头道:“如此正好。走!”
一行人出了书房,往东宫校场而去。
这校场不算太大,却也平整开阔,四周竖着些兵器架,刀枪剑戟样样齐全。
场边还摆着几张石桌石凳,正好歇脚。
常静先让人去取了茶水,放在石桌上,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坐下,笑道:“你们尽管比试,我在这儿等着。”
朱雄英看向常宁:“你在辽东常年操练,想来身手精进不少,先露两手瞧瞧?”
常宁也不推辞,走到场中,活动了一下手脚,猛地扎了个马步,双臂一振,竟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石锁稳稳举过头顶,面不改色。
放下石锁,他又打了套辽东军里的拳术,拳风凌厉,脚步沉稳,每一拳都带着虎虎生风之势,看得李景隆暗自点头。
“好身手!”朱雄英赞了一声,“看来在辽东没少下功夫。”
常宁嘿嘿一笑:“在那边除了干活,便是练这个,不然哪扛得住风寒。英哥儿,景隆兄,不如咱们比过几招?”
李景隆正有此意,道:“我来陪你走两招。”
说罢解了外袍,与常宁在场中站定。
两人先是试探着出拳,常宁力道大,拳路刚猛;李景隆则身法灵活,招式更巧。不多时,常宁一记重拳袭来,李景隆侧身躲过,顺势回了一掌,两人你来我往,转眼拆了十几招。
朱雄英在一旁看着,见李景隆渐渐落了下风,便喊道:“换我来会会常宁!”
李景隆闻言退开,朱雄英上前接替。
他的招式既有皇家教的章法,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灵动,与常宁斗在一处,倒也难分高下。
常宁越打越兴起,攻势更猛,朱雄英却总能巧妙化解,偶尔还能反击几招,引得常静在旁不时叫好。
斗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都有些气喘。
常宁抹了把汗,道:“英哥儿,你这身手可真不赖!景隆兄也不差,就是力气上稍逊些。”
李景隆笑道:“你在辽东打熬得确实扎实,我是比不过的。”
朱雄英也喘着气:“常宁这身子骨,真是铁打的。再比下去,我可撑不住了。”
常静见他们停了手,忙提着茶壶走过去,给每人倒了杯茶:“快歇歇,喝口茶解解渴。”
三人接过茶杯,坐在石凳上,大口喝着水。
阳光洒在校场上,照得他们额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
常宁喝了茶,又道:“改日我教你们几套辽东军的硬功,练好了,保管力气涨一截。”
朱雄英道:“好啊,正想学学你们军中的本事。”
李景隆也道:“算我一个,多学些总是好的。”
常静在一旁笑道:“你们这般练下去,往后校场怕是要热闹了。”
三人相视一笑,校场里满是少年人的爽朗笑声。
这般挥汗比试,倒比在书房里喝茶更添了几分亲近,仿佛真成了不分彼此的兄弟。
没过几日,朱允炆自别处过来,恰好路过校场。
远远便见场中热闹,朱雄英正与常宁拆着拳脚,李景隆在旁掠阵,常静则提着茶壶站在边上,时不时被几人的笑闹引得抿嘴直乐,那股子亲近热络,瞧着刺眼得很。
朱允炆脚步顿了顿,眉头暗暗蹙起。
他也是皇子,往日里见了朱雄英,虽知对方是皇太孙,却也总想着凑近些,偏生这位皇太孙身边,总围着些他不熟悉的人,像眼前这常家兄妹,还有那李家公子,一个个与朱雄英说笑打闹,全没些规矩,倒像是自小一处长大的兄弟一般。
他心里头像堵了块石头,闷闷的不是滋味。
场中几人也瞧见了他。
朱雄英收了手,笑着招呼道:“允炆来了?”
朱允炆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对着朱雄英作了个揖,声音平平:“见过皇太孙兄长。”
目光扫过常宁几人,却没再多说什么。
朱雄英见他神色淡淡的,刚想邀他也来活动活动,朱允炆却已直起身,道:“兄长忙,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回应,转身便匆匆往别处去了,脚步倒像是有些急。
常宁挠了挠头,看向朱雄英:“这位……是?”
“是允炆弟。”朱雄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略怔了怔,随即笑道,“许是真有急事,不管他,咱们接着来!”
李景隆在旁没作声,只觉得方才朱允炆那眼神里,似有几分说不出的滞涩。
常静则轻轻道:“许是怕打扰了咱们玩闹吧。”
几人说着,又回到场中,校场里的笑闹声很快又起,只是朱允炆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终究在空气里留下了一丝说不清的滞涩。
朱允炆一路快步回到母亲吕氏的住处,掀帘进去时,脸上还带着几分郁色。
吕氏正坐在窗边做着针线活,见他这般模样,便停了手问道:“怎么了?瞧着气鼓鼓的。”
朱允炆走到跟前,带着些不平说道:“母亲,儿臣方才路过校场,见那常孤雏的儿女,常宁和常静,这些日子总往东宫跑,跟皇太孙兄长一处打闹,全无半点规矩体统,实在不像样。”
吕氏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斥道:“休要胡言!常家与皇家本就亲近,那兄妹俩是皇太孙的表亲,往来东宫原是应当的。你一个做弟弟的,管这些做什么?”
朱允炆仍有些不服:“可他们那般随意,全无君臣之分……”
“住口!”吕氏打断他,语气沉了几分,“皇家内里,讲究的是亲厚和睦,哪来那么多计较?再说,常孤雏在辽东为朝廷效力,他的子女在京中与皇太孙亲近,也是好事。这话若是传出去,倒显得你小家子气了。往后不许再提,更不许在外头乱嚼舌根,明白吗?”
朱允炆被母亲说得低下头,虽心里仍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敢再辩,只得应道:“儿臣晓得了。”
吕氏见他应下,脸色稍缓,又温言道:“你只需好生读书,谨守本分,其他的事不必多管。皇太孙自有分寸,轮不到你来置喙。去吧,回屋温书去。”
朱允炆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只是心里那点不畅快,却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