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得了那烽火台的假书信,只当抓到了要害,当即调了三成兵力往北境去,沿着边境线核查蒙古部落的踪迹。
那些兵卒披星戴月,跑遍了大小关卡,盘查过往商旅,询问牧户,折腾了近一个月,却连半分白莲教与蒙古人勾连的实据也没摸到。
带队的百户回来禀报,一脸沮丧:“侯爷,北边部落都说近来没见过汉人教徒,更别提书信往来了。那烽火台的书信,怕是……怕是个幌子。”
蓝玉将那几封书信拍在案上,脸色铁青。
他此时才回过味来——哪有这么巧的事?
刚被灾民绊住手脚,就冒出个蒙古勾连的线索,分明是有人故意引他往歧路上走。
可这一个月的功夫,早已耽误了。
高丽境内,白莲教趁着查案松动,疯了似的扩张。
原先只在城郊活动,如今连偏远村镇都设了讲经点,每日里敲着木鱼,念着“明王救世”的口号,引得不少饥民、流民入教。
张忠派去盯梢的弟兄回来说:“教里的人越来越多,光城南那处新据点,就聚了两百多号人,个个腰间别着短刀,看着像是练过的。”
更让人忧心的是,这些教众只认朱允炆派去的头目,对官府号令置若罔闻。
朱允炆借着赈灾的名义,明里给教众发粮,暗里却挑拣精壮编练成队,夜里在王府后园操练。
韩月亲自调度,将这些人按“什”“伍”编制,谁负责冲锋,谁负责警戒,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不过月余,一支千人规模的私人武装便悄然成型,只是平日里仍扮作教众,藏在各处据点,不露分毫。
这日,朱允炆站在后园,看着那些精壮汉子演练拳脚,拳风霍霍,不由得面露喜色。
韩月在旁道:“这些人都是死心塌地跟着王爷的,往后便是王爷的左膀右臂。只是还需些时日打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朱允炆点头:“姑娘说得是。蓝玉那边虽暂时没查到什么,可他毕竟是只猛虎,咱们还得藏好爪牙。”
蓝玉在府中听得这些消息,心中焦躁。
他派去的人说,白莲教的据点已增至十余处,信众过万,朱允炆的粮仓每月都往教里送粮,明眼人都看得出猫腻,可偏偏抓不到直接证据。
那些新练的武装更是藏得严实,弟兄们几次想混进去探查,都被教里的人识破赶了出来。
“可恨!”蓝玉一拳砸在案上,“被那假线索耽误了大事!如今白莲教坐大,朱允炆又有了私兵,再拖下去,怕是要养虎为患!”
张忠急道:“侯爷,要不咱们索性带兵围住王府,搜出证据来?”
蓝玉摇头:“不妥。他如今顶着‘仁德王爷’的名声,又有上万教众盯着,若是没十足把握动手,反倒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到时候高丽大乱,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此时的高丽,已是暗流汹涌。
蓝玉的兵力被北边的假线索耗去不少,余下的又要兼顾边防,查案的力道大不如前;朱允炆则借着白莲教的势力,悄悄攒起了本钱,只待时机。
两边一消一长,蓝玉第一次感到了沉重的压力——这盘棋,怕是越来越难下了。
韩月听闻蓝玉仍留了些人手在王府周边打转,夜里对朱允炆道:“这些人像苍蝇似的,不彻底打走,终究是祸患。得让他们自己栽个跟头,再不敢轻易盯梢。”
朱允炆问:“如何栽跟头?”
韩月冷笑:“蓝玉的人查案时,腰间都挂着块刻着‘凉侯府’的腰牌,这是他们的记号。咱们让几个机灵的教众,换上与查案弟兄相似的短打,夜里去抢城南王富商的宅子——那老儿最是爱财,又与府衙交好,他一闹,满城都会知道。”
朱允炆点头:“好主意。还需留下些凭证。”
韩月道:“早已备好。让教众得手后,故意丢下一块仿造的‘凉侯府’腰牌,再在墙上用刀刻个‘查’字,保管没人怀疑。”
次日三更,城南王宅果然出了事。
三个蒙面汉子翻墙而入,捆了家丁,撬开银库,掠走了上千两银子。
临走时,果然在院中丢下块腰牌,墙上还留了个歪歪扭扭的“查”字。
王富商又惊又怒,天一亮便揣着腰牌直奔府衙,哭嚎道:“蓝侯爷的人抢了我家!说是查案,实则劫掠,哪有这样的道理!”
府尹见了腰牌和墙字,不敢怠慢,忙报给蓝玉。
消息传开,街市上顿时议论纷纷。“怪不得查案查得紧,原来是想趁机发财!”“凉侯府的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先前受过朱允炆恩惠的百姓更是跟着鼓噪,一时间,骂声都指向了蓝玉的手下。
蓝玉接到报案,看着那块仿造的腰牌,气得脸色发白:“好个阴毒的计策!这是要把咱家的名声彻底搞臭!”
张忠急道:“侯爷,这明摆着是栽赃,咱们得辩白啊!”
蓝玉道:“如何辩白?腰牌是仿的,可模样逼真;墙上的字,谁又能证明不是咱们的人刻的?王富商一口咬定是查案人员,百姓又只信眼前所见,辩白只会越描越黑。”
正说着,朱允炆派人来了,假意关切:“侯爷,外面都闹翻天了。王富商在府衙哭着要说法,百姓也都在议论,您看是不是……得给个交代?”
蓝玉压着怒火:“王爷放心,咱家定会查清。若真是弟兄们犯事,绝不姑息。”
可他心里清楚,这案子根本查不出结果——教众早换了衣裳,赃银也藏进了白莲教的据点,哪里去找踪迹?
不出三日,“蓝玉手下借查案劫掠富商”的说法便传遍了高丽城。连边防的兵卒都听闻了风声,私下里议论纷纷。蓝玉无奈,只得将盯防王府的弟兄尽数撤回,对外宣称“严查内部,整顿纲纪”,才算稍稍平息了些舆论。
王府偏院,朱允炆对韩月笑道:“这下好了,再没人敢轻易靠近王府了。”
韩月却道:“这只是让他们暂时缩手。蓝玉定会疑心,往后行事更要谨慎。”
蓝玉坐在府中,望着窗外,心中憋了一股火。
他知道这是韩月的手段,却抓不到证据。
查案的人手被撤回,王府彻底成了盲区,白莲教的动静更是半点探听不到。
这栽赃之计,不仅坏了他的名声,更断了他最后的眼线,当真是釜底抽薪。
高丽的天,似乎越来越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