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国土局检查组的黑色公务车驶入合作社时，李青正在晒场上晾新做的梨干。她眯起眼睛看向那辆沾满尘土的车，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竹筛边缘。
\"来了。\"王轱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腰，\"按计划进行。\"
检查组一行五人，带队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胸前别着工作证。李青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监控里那个穿poLo衫的男人——国土局的刘科长。
\"例行检查。\"刘科长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晒场上的农产品，\"有人举报你们生态山庄占用基本农田。\"
七叔公拄着拐杖迎上去，老花镜片上反射着阳光：\"欢迎指导工作。\"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这是我们的用地手续。\"
刘科长草草翻看几眼，嘴角微微下撇：\"我们需要实地测量。\"他指了指身后的技术人员，\"请配合。\"
测量从生态山庄开始。技术人员架起全站仪，钢尺在草地上拉出一道道反光的直线。李青注意到他们特意避开了七叔公标注的界桩，而是以远处一棵歪脖子树为基准。
\"这不对吧？\"她走上前指着规划图，\"我们的地界应该在......\"
\"专业问题请交给专业人员。\"刘科长打断她，转头对王轱辘说，\"听说你们最近扩建了包装车间？有没有办理用地变更手续？\"
王轱辘黑着脸递上一叠文件：\"去年就批了。\"
中午的太阳越发毒辣。检查组在晒场边支起折叠桌，开始计算数据。刘科长时不时与同事交换眼色，笔尖在纸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
李青端来冰镇梨膏水和切好的西瓜：\"各位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刘科长刚要拒绝，他身后的年轻科员已经接过西瓜大口啃起来。汁水顺着下巴滴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红色。
\"小张！\"刘科长厉声呵斥。
\"对不起科长！\"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擦拭，反而把图纸弄得更脏。
李青趁机递上纸巾：\"我们合作社的西瓜甜吧？新品种，没打农药。\"
王轱辘突然插话：\"刘科长是赵老爷子外甥女婿？听说老爷子住院了，好些了吗？\"
刘科长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寒光：\"请不要转移话题。\"他敲了敲图纸，\"初步测量显示，你们超占用地三百二十平米。\"
七叔公慢悠悠地走过来：\"用哪年的图纸量的？\"
\"最新版国土调查数据。\"
\"巧了。\"老人从袖子里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我们这儿有九二年的原始勘界图，县长亲自签的字。\"
刘科长脸色微变：\"这种老图纸不作数......\"
\"怎么不作数？\"李青打开手机直播，\"家人们，今天省国土局来指导工作，有个专业问题请教......\"
镜头立刻对准了刘科长。他慌忙后退两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关掉！这不合规定！\"
直播间人数飞速上涨，弹幕刷得看不清画面。李青微笑着念出一条：\"网友问，为什么不用原地籍图核对？\"
王轱辘适时递上那份有赵老爷子签名的文件。刘科长看到签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刚要说话，一辆县政府的车疾驰而来，扬起一片尘土。
车上下来的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身后跟着电视台的林媛。副县长径直走向刘科长：\"老刘，怎么回事？青山合作社是县里重点扶持对象！\"
\"有人举报......\"
\"举报也要按程序来！\"副县长打断他，\"拿九二年的地籍图对照，当场复核！\"
复核结果让刘科长面如死灰——生态山庄完全在批准范围内，甚至还空出十几米缓冲带。林媛的摄像机全程记录，直播间人数突破了十万加。
检查组灰溜溜地离开后，合作社开了个小型的庆功会。李大勇搬来一箱冰镇啤酒，杨处长女儿自告奋勇当起了烧烤师傅。七叔公坐在藤椅里，老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
\"还没完。\"老人抿了口啤酒，\"刘科长只是个小卒子。\"
王轱辘点头：\"县国土局的档案被人动了手脚。\"
李青想起昨晚办公室的亲密，耳根一热。她低头整理烤串，银簪子从发髻滑落，被王轱辘眼疾手快地接住。
\"我帮你。\"他站到她身后，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这动作看似平常，却让李青想起昨晚的缠绵，后背泛起一阵酥麻。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离开。李青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王轱辘正对着电脑皱眉。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隐约能看出是份档案文件。
\"杨姑娘发来的。\"他放大图片，\"国土局内部有人销毁了原始记录。\"
李青用毛巾擦着头发：\"能恢复吗？\"
\"七叔公已经联系省里的老战友了。\"王轱辘合上电脑，伸手拉她坐在腿上，\"别操心这个。\"
他的手掌贴在她腰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李青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水珠顺着发梢滴在王轱辘手臂上，凉丝丝的。
\"孩子们睡了？\"他低声问，唇贴在她耳后敏感的皮肤上。
李青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的衣扣。王轱辘突然抱起她走向床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李大勇媳妇的骂狗声，还有夜风吹过梨园的沙沙声。这些熟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最安心的夜曲。
李青靠在王轱辘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时不时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等这事了了，\"他忽然说，\"咱们去趟海边吧。\"
李青想起多年前的约定，心头一暖：\"孩子们还没见过海呢。\"
王轱辘的手掌覆上她放在胸前的手，两枚银戒指在月光下交相辉映：\"就咱们俩。\"他的声音带着睡意，\"让他们跟七叔公住几天。\"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李青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慢慢沉入梦乡。明天或许还有新的挑战，但此刻，在这静谧的月光下，他们拥有彼此，这就够了。
而此时此刻，县国土局的档案室里，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翻找着什么。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隐约照亮了他胸前的工牌——正是白天那个弄脏图纸的年轻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