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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翠花“噌”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王同志,你们搞错了,刚才我们跟李婶子谈妥了,现在就两万!”

她急得直拍大腿,指着桌上那包,她才掏出来的五千块钱,“您瞅瞅,钱都摆这儿了,”

季老太也慌了神,颤巍巍地拽住李桂芳的袖子:“李、李家的,咱们街坊邻居几十年,可不能这么办事啊!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

李桂芳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陡然拔高:“谁跟你们说好了?啊?我答应了吗?”

她眼睛瞪得溜圆,“你们家儿子把我铺子砸成那样,两万就想打发我?做梦呢!”

孙丽也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李婶子,您这就不讲理了!刚才……”

“我讲理?”李桂芳冷笑一声,嗓门更大了,“你们家砸店的时候,怎么不讲理?

你们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讲理?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李桂芳冷哼一声,双臂抱胸:\"王同志,您给评评理!

他们季家在这儿自说自话半天,我可从头到尾没点头,答应过两万这个数!\"

她斜眼瞥了下桌上那叠钱,\"这钱我可连碰都没碰一下,谁答应谁拿去!\"

赵翠花急得直跺脚:\"可刚才明明......\"

\"明明什么?\"李桂芳嗓门陡然拔高,\"你们季家砸店的时候,怎么不说明明?现在知道着急了?

今天要么两万八,要么咱们就按法律程序走!我李桂芳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眼见场面僵滞,赵翠花还想再说什么,李桂芳直接一抬手:\"你们砸铺子时,怎么不想想后果?\"

孙丽刚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你们打人时,怎么不商量商量?\"

渐渐的,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季老太沉重的喘息声。

李家人面面相觑,都被老太太这泼辣劲儿,震住了——这变脸速度,不去演电影真是可惜了!

王公安见调解无望,黑着脸站起身:\"既然协商不成,那就都别在这儿耗着了。\"

他掏出记事本唰唰写了张单子,\"下午两点,全部到派出所调解室,报到!\"说完把单子往桌上一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指着众人警告道:\"都记住了!谁要是敢不来......\"

话没说完,但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季家娘仨被怼得没话说,只能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赵翠花临走前,慌忙把桌上那摞\"大团结\"往手绢里包,嘴里小声念叨:\"早知道,这钱就不取出来了,在信用社,利息一天少说,也得有几分钱呢......\"

等外人都走了,李明宇赶紧凑上前:\"妈,您刚才真威风!

比《霍元甲》里的赵倩男还厉害!\"

李桂芳正端着印有\"先进工作者\"字样的搪瓷缸喝水,一听这话差点呛着:\"瞎说啥呢!\"

她抹了把嘴,转头朝厨房喊:\"晓梅,饭得了没?\"

系着蓝布围裙的吴晓梅从厨房探出身,手里还攥着铁锅铲:\"妈,我这刚把白菜下锅,您这'谈判'结束得也太快了......\"

\"快啥快!\"李桂芳一屁股坐在掉漆的八仙桌前,

\"随便弄点得了。下午还得去派出所说道呢!\"

她还压低声音:\"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季家继续'拉锯'!\"

李明华憋着笑,小声对李明远说:\"咱妈这是准备去派出所打持久战呢!\"

吴晓梅把铁锅铲往灶台上一敲:\"那要不要给您蒸几个馍带上?听说派出所连热水都要自己带茶缸去打......\"

\"中!\"李桂芳当真了,\"多揣几个,季家那帮人,指不定要耗到啥时候!\"

屋里顿时笑开了,只有李江海默默从五斗柜里,摸出半瓶散装白酒,幽幽地说:\"要不......整两口壮壮胆?这'西凤'还是上回老王头家办事剩的......\"

“喝你的头啊,等老娘晚上回来,庆功喝!”

厨房里传来大铁锅\"刺啦刺啦\"的炒菜声,收音机里正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窗台上的小花,在午后的阳光里轻轻摇曳。

——

下午两点整,李桂芳揣着印有\"桂芳斋\"字样的帆布包,准时踏进了派出所的水磨石地面上。

她在长条木椅上,坐了足足两刻钟,才听见门外传来\"嗒嗒\"的塑料凉鞋声——季家三个婆娘才不情不愿来到。

王公安见板着脸,把季家兄弟从后屋带出来时,季老太\"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我的儿啊!这都瘦脱相了......\"

虽然只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季老太却觉得,他儿子在派出所待的时间,比她的裹脚布还长!

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儿子的花衬衫上,眼泪鼻涕都糊在了外搭西装上。

\"行了行了!\"王公安一把拉开老太太,\"要哭回家哭去!还谈不谈正事了?\"

他拍了拍桌上那份调解书,\"你们双方协商了两万八,同意就签字画押!\"

赵翠花还是很不情愿,梗着脖子:\"公安同志,这数目......\"

\"数目怎么了?\"李桂芳\"啪\"地打开帆布包,掏出一叠票据,\"这是物价局开的损失清单,白纸黑字盖着红戳!要不要看看?\"

她特意把单据抖得哗哗响,\"要嫌多,咱们现在就去法院,正好赶上下午的庭!\"

季科在看守所待了一晚上,明显蔫了,拽了拽他娘的衣角:\"妈,给吧......\"

他瞥了眼,赵翠花,声音越来越大:\"老二家的!\"

他手腕上的铐痕还泛着红,\"存单呢?\"

赵翠花被大伯哥,这么一骂,缩了缩脖子,咬着后槽牙,从人造革包里摸出存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李婶子,那铺面装修......\"

\"免了!\"李桂芳一摆手,\"我可信不过你们家的手艺!\"

得到了精准答复,这才交给李桂芳。

她利索地在调解书上按了红手印,\"早这样,多好,大过年的。\"

话没说完,但眼神已经瞟向了季科手上的手铐。

王公安适时咳嗽一声:\"这案子,就这么解决了!可以走了!\"

他掏出英雄钢笔在文书上签下大名,还是压低声音对季家人说:\"下回再闹事,可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走出派出所时,太阳把李桂芳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摸着帆布包里新开的调解书,哼起了《咱们工人有力量》。

身后,季老太的哭嚎声隐约飘来:\"我的棺材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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