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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代诗歌的璀璨星河中,元稹如一颗兼具锋芒与温润的星辰。他的诗既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深情决绝,也有“田家衣食无厚薄”的民生关怀;他的人生既经历过朝堂的风刀霜剑,也沐浴过巴蜀的烟雨晴岚。两次入蜀的经历,尤其是在通州(今四川达州)的困顿岁月,不仅重塑了他的诗风,更让他与这片土地结下了跨越千年的羁绊。如今,当达州人在正月初九登上凤凰山,当戛云亭的风拂过新刻的诗碑,我们仍能听见这位诗人与巴蜀的对话——那是苦难中的坚守,是诗文中的慈悲,是民俗里的传承,亦是与知己的浪漫回响。

一、元稹生平:在宦海与诗坛间行走的孤臣

元稹(779—831)的一生,是中唐文人“达则兼济”与“穷则独善”的典型缩影。他出身北魏宗室鲜卑拓跋氏后裔,却自幼饱尝寒门之苦。八岁那年,父亲元宽病逝,母亲郑氏带着他与三个弟弟寄居于凤翔舅舅家。这位“贤而文”的母亲,用“亲授书传”的方式为子女开蒙,在“夜课于深室之内,昼课于素屏之前”的严苛教养中,元稹九岁便能“属文”,十五岁以明经科及第,成为唐代科举史上最年轻的及第者之一。

青年时期的元稹,怀揣着“致君尧舜”的理想踏入仕途。贞元十九年(803年),他与白居易同登书判拔萃科,授秘书省校书郎,二人自此结为终生挚友,“始相知于长安,携手于洛阳,唱和于江湖”。元和元年(806年),元稹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以第一名的成绩授右拾遗,正式踏入朝堂。彼时的他,锋芒毕露,在《论教本书》《论谏职表》等奏疏中直言不讳,弹劾贪腐、指陈时弊,甚至当面指责宪宗“陛下往年励精求治,今则稍怠”,其刚烈性格可见一斑。

然而,直言敢谏的代价是频繁的贬谪。元和五年(810年),元稹因弹劾河南尹房式,遭权贵构陷,贬为江陵士曹参军;元和十年(815年),他因支持裴度讨伐淮西藩镇,被政敌以“结交宦官”为由弹劾,贬为通州司马;长庆二年(822年),他虽一度拜相,却因卷入党争,仅三个月便被罢相,外放同州刺史、越州刺史……半生的宦海浮沉,让他从“殿前直谏”的愤青,蜕变为“渐知世事皆虚幻”的智者,而这种蜕变,在巴蜀的烟雨中尤为显着。

在文学领域,元稹的成就与他的仕途一样跌宕而耀眼。他与白居易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主张“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力求用诗歌反映民生疾苦。《田家词》中“六十年来兵簇簇,月月食粮车辘辘”,以农民的口吻控诉战乱之苦;《织妇词》里“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嫁不得”,揭露了宫廷苛政对民间的压榨。这些诗作语言通俗如话,却字字泣血,被誉为“诗史”。

而他的爱情诗与悼亡诗,则展现了铁骨之外的柔情。妻子韦丛去世后,他写下《遣悲怀三首》,“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句,道尽患难夫妻的生死深情;《离思五首》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更是以沧海巫山喻亡妻,成为中国爱情诗的巅峰之作。此外,他的传奇《莺莺传》以细腻笔触描绘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悲剧,为元代王实甫《西厢记》提供了蓝本,可见其文学创造力的多元。

这位集斗士、诗人、情人于一身的文人,注定要与巴山蜀水相遇。当他第一次踏上蜀道,当他在通州的茅屋里病中惊坐,当他在锦江畔与薛涛唱和,命运早已为他与这片土地写下了不解之缘。

二、初入东川:梓州的监察御史与诗酒风流

元和四年(809年)春,31岁的元稹以监察御史身份出使剑南东川(治所梓州,今四川三台),这是他与巴蜀的第一次相遇。此行的官方任务是查办前东川节度使严砺的贪腐案,而这场看似普通的公务,却成了他人生与诗风的重要转折点,更让他邂逅了与薛涛的一段诗坛佳话。

1. 蜀道上的风霜与诗行

从长安到梓州,元稹走的是“骆谷道”——这条穿越秦岭的古道,以险峻着称,“七盘九折,猿啼鸟怨”。他在《使东川》组诗中详细记录了这段旅程:行至骆谷时,恰逢春雨连绵,“栈云栏月愁忙杀,明日骑驴复西去”,道尽旅途的奔波;过青山驿时,见壁上前人题诗,“邮亭壁上数行字,崔李题名王白诗”,顿生“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时空之叹;抵褒城时,正值花期,“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借赏花醉酒排遣羁旅的孤寂。

这些诗作不同于他早年的讽喻诗,少了锋芒,多了对自然与人生的细腻感悟。在《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中,他写道:“微月照桐花,月微花漠漠。怨澹不胜情,低回拂帘幕。叶新阴影细,露重枝条弱。夜久春恨多,风清暗香薄。”月光、桐花、夜风,在他笔下交织成一片朦胧的愁绪,这种“以景寓情”的笔法,正是蜀地烟雨对他诗风的最初浸润。

2. 梓州的铁面御史与民生情怀

抵达梓州后,元稹迅速投入查案工作。严砺在任期间,曾借“讨伐刘辟叛乱”之名,大肆掠夺泸州、合州等地百姓的田宅,甚至擅自增加赋税,“没入百姓产业八十余户,税外加征钱帛数十万”。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直到元稹到来,才看到希望。

这位年轻的监察御史展现了惊人的魄力与细致:他逐一核查严砺的卷宗,传唤涉案百姓与官吏对质,甚至亲自前往被掠夺的田宅实地勘察。在《弹奏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状》中,他详细列举了严砺的12条罪状,包括“擅收没百姓田宅”“税外加征”等,字字确凿。最终,朝廷下令为88户百姓平反,归还田宅,严砺虽已病逝,其下属也均被追责。此事过后,“东川百姓歌舞于道,呼元稹为‘元青天’”。

查案之余,元稹深入了解蜀地民生。他在《估客乐》中记录了梓州商人的生活:“估客无住着,有利身则行。出门求火伴,入户辞父兄。”通过商人的视角,展现了蜀地商业的繁荣与百姓的生存哲学。他还走访乡村,见农民“终岁服劳役,不得避炎凉”,写下《农父》一诗:“农父冤辛苦,向我述其情。难将一人农,可备十人征。”这种对底层的关怀,为他后来在通州的作为埋下伏笔。

3. 与薛涛的诗坛邂逅:锦江畔的浪漫回响

在梓州,元稹与蜀中才女薛涛的相遇,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诗坛佳话。薛涛出身官宦之家,自幼随父入蜀,后因父亡沦为乐伎,却以诗名动一时,与韦皋、武元衡等蜀地官员多有唱和,人称“女校书”。

元稹早闻薛涛诗名,抵达梓州后便主动邀约。二人在锦江边上的浣花溪畔相见,薛涛以《池上双鸟》相赠:“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诗中以双鸟喻知己,含蓄表达了倾慕之情。元稹则回赠《赠薛涛》:“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卿欲梦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将薛涛与卓文君并提,赞其才思敏捷、文章华美。

此后的数月里,二人时常在梓州的亭台楼阁间唱和。薛涛的诗清丽婉约,如《送友人》:“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元稹的诗则豪放深情,以《寄赠薛涛》回应:“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他们的唱和之作,既有对时局的感慨,也有对彼此才华的欣赏,更有一丝朦胧的情愫在字里行间流淌。

薛涛曾特制“薛涛笺”相赠——这种以芙蓉花汁染成的桃红色小笺,小巧雅致,正适合书写短诗。元稹收到后,在笺上写下“长教碧玉藏深处,总向红笺写自随”,足见珍视。这段情缘虽因元稹离蜀而终,却为蜀地诗坛留下了许多动人的诗篇,成为锦江畔一道永不褪色的浪漫风景。

元和四年(809年)冬,元稹完成使命离蜀,他在《东川别舍弟楼》中写道:“阶前春色浓于酒,牖外秋声碎似珠。今夕秦天一雁过,去年蜀地百花开。”字里行间,已流露对蜀地的眷恋,更藏着对这段诗酒情缘的不舍。他不会想到,五年后,他将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且是以一种更为困顿的方式。

三、再贬通州:达州的困顿岁月与生命觉醒

元和十年(815年),元稹因卷入“王叔文集团”余党案,被贬为通州司马,这是他第二次入蜀,也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通州(今四川达州)地处川东,在唐代属偏远之地,“地多瘴气,民少读书,俗尚巫鬼”,而正是这片土地,让他完成了从“愤青御史”到“智者诗人”的蜕变。

1. 赴任途中的绝望与坚守

从长安到通州,路程比赴梓州更远,且多为荒僻之地。元稹出发时便身患疾病,“病骢犹向瘴江行”,一路颠沛流离。他在《酬乐天得微之诗知通州事因成四首》中描述:“蛮地无霜雪,逐臣稀物役。唯恐远归来,表是身非实。”可见其内心的绝望。

行至青山驿时,他想起五年前出使东川时曾在此停留,物是人非,感慨万千,写下《青山庙》:“惆怅青山路,烟霞老此人。只应松自立,而不与君春。”诗中的“青山”既是实景,也是他对命运的隐喻——即便身处绝境,也要如青松般自立。

六月,元稹终于抵达通州,迎接他的不是官舍,而是“荒祠古柏”。他在《叙诗寄乐天书》中写道:“通之地,湿瘴卑褊,人士稀少,近荒杂獠。邑无吏,市无货,百姓茹草木,刺史以下,计粒而食。”初到之时,他只能借居在州河对岸的开元寺,“僧房破落,四面通风”,夜晚听着“獠人”的歌声,思乡之情难以抑制。

更让他痛苦的是疾病。通州的湿热气候让他患上疟疾,“一卧十余日,头眩不能起”,甚至一度濒临死亡。他在《别李十一》中写道:“闻道阴平郡,翛然古戍情。戍迥山形断,河穷地势萦。烟霞潘岳鬓,林壑谢公情。今日龙钟人共弃,愧君犹遣慎风波。”字里行间满是病中的凄凉。但正是这场大病,让他开始反思人生:“病中知世事,身外即浮云。”

2. 戛云亭上的精神突围

在通州的第三年,元稹的生活稍有安定。他在州河南岸的青爱山(今翠屏山)选址,亲自督导工匠修建了一座茅屋,取名“戛云亭”。“戛云”二字,取自“戛然独立于云端”之意,既是对亭子地势的描述,也暗含着他的精神追求——即便身处蛮荒之地,也要保持人格的独立。

戛云亭虽简陋,却是元稹观察通州、思考人生的“精神高地”。他常在此登高远眺,俯瞰州河如带,远眺大巴山如黛,写下《戛云亭》一诗:“危亭绝顶四无邻,见尽三千世界春。但有浮云横碧落,更无幽恨到黄尘。”诗中没有贬谪的怨怼,只有对天地广阔的感悟,这种“超越苦难”的心境,与他早年的愤懑形成鲜明对比。

在戛云亭,他还完成了《连昌宫词》这篇长篇叙事诗。诗中借连昌宫的兴废,回顾了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的兴衰,“姚崇宋璟作相公,劝谏上皇言语切。燮理阴阳禾黍丰,调和中外无兵戎”,通过今昔对比,反思安史之乱的教训。这种“以史为鉴”的视角,正是他在通州沉淀后的思想升华。

除了作诗,元稹还在戛云亭接待来访的友人。当地学子听说这位“京城来的诗人”博学多才,常来请教,他总是耐心讲解,甚至捐出自己微薄的俸禄,为学子购置书籍。有一次,一位老秀才来请教《诗经》,他与之谈至深夜,临别时赠诗:“衰容不称君,清风满敝庐。”这种与百姓的亲近,让他逐渐融入通州的生活。

3. 与白居易的“云端唱和”

通州的岁月虽苦,却因与白居易的书信往来而多了几分温暖。当时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二人虽相隔千里,却以诗唱和,“每得一诗,即夜起盥栉,张灯细读,倦则拥衾而卧,梦中犹吟哦不止”。

元稹在《酬乐天频梦微之》中写道:“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看似“不梦君”,实则因思念太深而不敢入梦,这种“反语抒情”的笔法,让白居易读罢“涕泗横流”。白居易则回赠《梦微之》:“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二人的唱和,被后人辑为《元白唱和集》,成为中唐诗坛的一段传奇。

这些书信不仅是情感的寄托,更是思想的碰撞。他们讨论诗歌创作,元稹提出“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强调诗歌的情感与现实意义;他们交流对时局的看法,元稹在信中写道:“通州虽远,然百姓疾苦,与江州何异?”这种对民生的共同关注,让他们的友谊超越了个人悲欢。

在白居易的鼓励下,元稹重新振作,开始为通州百姓做实事。他见当地“民不知农桑”,便亲自到田间指导耕作,推广“区田法”(一种高产耕作技术);见州河泛滥,便组织百姓筑堤防洪;见“巫鬼盛行,百姓病不就医”,便写下《祈雨》诗,倡导“信医不信巫”。这些举措虽小,却让通州百姓逐渐摆脱贫困,“数年后,通州仓廪丰实,百姓知书达理”。

元和十四年(819年)正月,元稹奉诏离开通州,调任虢州长史。离开那天,百姓自发前来送别,“攀辕号哭者数百人”,有人捧出自己种的稻谷,有人献上亲手织的布,场面感人至深。他在《别通州》中写道:“通州四边皆乱山,正堪画屏风。满郭是春光,街衢土亦香。”此时的通州,在他眼中已不再是“瘴疠之地”,而是充满温情的第二故乡。

四、达州的千年回响:凤凰山巅的诗与远方

达州城的天际线,总被一抹青黛色的轮廓温柔环抱——那是凤凰山。这座海拔不足800米的山,算不上巍峨,却因与元稹的不解之缘,成了达州人心中最厚重的文化坐标。山巅的元稹纪念馆、山腰的碑林、山脚的登山步道,甚至每一块被脚步磨亮的石阶,都藏着千年的惦念。而每年正月初九的“元九登高节”,更是让这座山成为全城的焦点,数万人踩着晨露向上攀登,用脚步续写着与诗人的约定。

1. 凤凰山:元稹的“第二故乡”

凤凰山坐落在达州老城区北部,东望州河,西接翠屏山,因山体形似展翅的凤凰而得名。唐代时,这里还叫“北山”,是通州百姓砍柴、采药的去处。元稹被贬通州后,常来此散心,在《登北山偶题》中写道:“北山楼榭倚晴空,云淡风轻日正红。野鸟不知人事改,依然啼向旧花丛。”诗中的“北山楼榭”,便是如今凤凰山观景台的雏形。对元稹而言,这座山不仅是逃避尘世烦忧的去处,更是他与通州百姓心灵相通的纽带——在这里,他能暂时忘却贬谪的苦闷,听见最真实的乡音,看见最质朴的生活。

山不算高,却步步有景,每一阶石阶都像一页翻不完的诗卷。从山脚的“元九登高起点”牌坊出发,拾级而上,最先遇见的是“凤凰泉”。这汪清冽的山泉从石缝中渗出,汇聚成一汪浅潭,潭边的石壁上刻着元稹的《山泉煎茶有怀》:“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相传元稹当年常在此取水烹茶,泉水流经他曾坐过的青石,至今仍带着几分甘洌。清晨时分,常有老人提着陶罐来此打水,说“喝了凤凰泉的水,能想起元九公的诗”。潭边的野菊开得正好,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像极了诗里没写完的韵脚。

再往上走百余步,便是“相思树”——一棵三人合抱的黄葛树,树龄已逾百年。它的枝干虬曲苍劲,向四周伸展,像一双温柔的手臂拥抱着登山的人。当地人称它为“元稹与百姓的相思树”,因每年登高时,人们总爱在树枝上系红绸带,红绸带随风飘动,像无数条连接古今的思念。树皮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纹路,老人们说那是“元稹的诗行”,凑近细听,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里,仿佛混着他当年吟哦的韵律。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尖把写有“愿爷爷健康”的绸带系在最低的枝丫上,她奶奶在一旁念叨:“元九公看着呢,会保佑咱的。”

半山腰的“碑林步道”,堪称“元稹诗廊”。百余块青石碑沿山路错落排列,每块碑上都刻着他在通州的诗作,字体或楷或隶,笔力或刚或柔,都是当地书法爱好者的手笔。从《通州丁溪馆夜别李景信》的“月照巴江客,猿声满翠微”,到《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的“地偏相识少,兵息侨寓多”,行至此处,仿佛在与诗人并肩登山。有穿校服的学生驻足在《离思五首·其四》的碑前,轻声念着“曾经沧海难为水”,同行的老师便趁机讲起元稹对亡妻的深情,说“好的文字,能让思念活上千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碑上,字里行间仿佛有光斑跳动,像诗里藏着的星星。

最让人驻足的是“望河亭”。这是半山腰的一处木质凉亭,正对着蜿蜒的州河,元稹曾在此写下“州河如练绕山流,一带青烟锁画楼”。如今,亭内摆着石桌石凳,常有老人在此对弈、唱川剧。穿蓝布衫的老爷爷拉起二胡,调子是自编的《元九谣》,唱词里混着元稹的诗句:“元九公,住通州,戛云亭上望乡愁;州河水,慢慢流,载着诗情到永久……”琴声里,有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铺开宣纸,蘸着浓墨写“江碧鸟逾白”,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与二胡声、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活着的唐诗。

从望河亭再往上,山路渐陡,却更显幽静。路边的野草丛里,偶尔能看见野生的兰花,当地人说这是“元稹花”——相传元稹曾在山路旁种下兰花,说“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暗合自己虽被贬却不改初心的心境。如今,这些兰花年年春天绽放,淡紫色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像无数双凝视着山与河的眼睛。登山的人经过时,总会放慢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寂静,仿佛元稹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正低头写着新的诗句。

临近山顶时,能看见一片开阔的平台,这便是“元稹广场”的前身。唐代时,这里是通州百姓集会的地方,元稹常在此与乡绅、老农交谈,听他们讲收成、说难处。有一次,暴雨冲毁了农田,百姓们聚集在此发愁,元稹便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承诺“定会请朝廷减免赋税,帮大家重建家园”,话音刚落,山风骤起,吹得他的官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百姓眼中的信任。如今,那块石头仍在,上面刻着“听民声”三个大字,摸上去光滑温润,像是被千百年的手掌摩挲过。

站在凤凰山巅俯瞰,达州城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州河如一条碧绿的绸带穿城而过,新楼与老街交错,车水马龙的喧嚣里,仍能听见历史的回响。元稹当年或许不曾想到,他常登的北山会改名“凤凰山”,会有无数人因他而来;但他一定知道,那些写在通州的诗、做过的事,会像这山、这河一样,在岁月里扎下根来。因为真正的故乡,从不是地理上的坐标,而是那些与土地、与人民共生的记忆——就像凤凰山,早已把元稹的故事,织进了自己的年轮里。

2. 山巅的纪念:元稹纪念馆与诗魂的栖居地

凤凰山巅,一片青瓦白墙的仿唐建筑群在苍松翠柏中静静矗立,这便是元稹纪念馆。它不像别处的纪念馆那样威严,反倒像一座敞开的庭院,仿佛在说“元九公从未离开,只是在此歇脚”。馆前的广场上,一尊三米高的元稹铜像目光温和,他身着便袍而非官服,左手握着书卷,右手自然垂下,指尖仿佛还沾着墨香——这是达州人心中最亲切的模样:不是那个朝堂上锋芒毕露的御史,而是与他们一同在州河畔劳作、在山道上攀谈的“元司马”。

纪念馆的山门由四根朱红立柱撑起,匾额上“元稹纪念馆”五个鎏金大字出自季羡林之手,笔锋浑厚中带着飘逸,像极了元稹的诗风。门两侧的楹联是当地文人集体创作的:“四载谪居,把巴山蜀水酿成诗酒;千年回望,以楚雨巫云寄寓情怀”,短短二十八字,道尽了元稹与达州的缘分。跨进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型浮雕《通州生活图》,画面里,元稹正和老农在田间查看禾苗,旁边有孩童提着陶罐送水,远处的戛云亭隐约可见,州河上的小船飘着“盐”字旗——这些都是他在通州生活的真实碎片,被工匠一刀一刀刻进石头里,成了不会褪色的记忆。

第一展厅“宦海孤舟”,用泛黄的书卷、褪色的官印拓片和复原的书房,讲述元稹的生平。最让人揪心的是一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复制的“疟疾药方”和粗陶药罐。药方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元稹病中所书:“青蒿一束,水三升,煎至一升,温服”,旁边的说明牌写着“据考证,此为元稹在通州治疗疟疾时所用方剂,比《本草纲目》记载早近千年”。药罐的内壁结着褐色的垢,仿佛还能闻到当年苦涩的药味。展台前,常有老人指着药罐叹息:“元九公在咱这儿,真是遭了罪啊。”

第二展厅“诗韵通州”是纪念馆的灵魂所在。这里没有冰冷的文物,只有“活着的诗”。一面墙被设计成“诗笺墙”,贴满了仿唐代的麻纸诗笺,上面抄录着元稹在通州写的78首诗。《戛云亭》的诗笺旁,挂着一幅戛云亭的水墨画,画中茅屋依山而建,州河在脚下蜿蜒,与诗里“危亭绝顶四无邻”的意境完美重合。另一处展台还原了“元白唱和”的场景:两张相对的书案,分别摆着元稹与白居易的诗集,案上的烛台燃着仿真蜡烛,光影摇曳中,仿佛能看见千年前的深夜,两个贬谪他乡的诗人正借着烛光,把思念写进诗行里。

最动人的是“百姓说元九”互动区。墙上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达州人的采访:卖登高馍的大妈说“元九公让咱达州有了名气”;退休教师说“教学生读他的诗,就是教他们做人要有骨气”;小学生举着自己画的凤凰山说“长大要像元九公一样写很多诗”。旁边的留言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稚嫩的笔迹:“元稹哥哥,你的诗很好听”,也有苍老的墨痕:“年年登高,只为看一眼你看过的山”。这些朴素的话语,比任何学术论文都更能说明元稹在达州人心中的分量。

纪念馆的后院是“戛云小筑”,仿照元稹在通州的茅屋建造,竹篱围成的小院里,种着兰草和菊花——都是元稹诗里提到过的植物。茅屋的门框上,挂着一副简陋的木联:“身寄巴山客,心随楚水鸥”,是从他的《遣怀》中摘出的句子。屋内的木桌上,摊着未写完的诗稿,砚台里的墨汁仿佛还未干涸,墙角的陶罐里插着几支干枯的芦苇,让人想起他“芦苇为笔,大地为纸”的清贫岁月。有孩子跑进小院,指着桌上的毛笔问:“这是元九公用过的吗?”工作人员笑着答:“是呀,他正等着你来,教他写几句达州的新变化呢。”

3. 元九登高节:万人同赴的千年之约

对达州人来说,凤凰山的意义,一半藏在平日的晨钟暮鼓里,一半显在正月初九的“元九登高节”中。这场延续了近一千二百年的盛会,早已不是简单的“纪念”,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仪式——就像端午要吃粽、中秋要赏月,达州人过年,一定要登一次凤凰山,仿佛不踩踩那沾满晨露的石阶,不摸摸那系满红绸的相思树,这年就不算过完。

节前半个月,达州城就开始弥漫“元九”的气息。老街的馒头铺前早早排起长队,蒸笼里的“登高馍”冒着热气,馍上的花纹不是普通的福字,而是简化的“戛云亭”图案,或是“元九”两个小字。老板们凌晨三点就开工,面团要揉够百下,说是“揉得越久,福气越厚”。买馍的人多是街坊,见面就问:“初九登高,约不约?”孩子们则缠着大人要买“柏枝符”,小贩们把柏树枝修剪成小巧的束,系上红绳,再挂上迷你登高馍模型,三元一束,转眼就被抢空。

初九这天,天还没亮,凤凰山的山路就已被手电筒的光点亮。登山的队伍像一条长龙,从山脚的“元九登高起点”牌坊一直蜿蜒到山顶,人声、笑声、小贩的吆喝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成群的山雀。最前面的是“头登队”,由几位七八十岁的老人组成,他们拄着雕花拐杖,拐杖头包着防滑胶,是子女特意准备的。78岁的陈大爷已连续登高60年,他说:“我爷爷的爷爷就告诉我,元九公离开那天,百姓们就是这样送他的,一步一回头,登上山顶时,他的船刚过州河湾。”老人们边走边聊,话题从元稹的诗到家里的琐事,偶尔停下来喘口气,用随身携带的水壶喝口热茶,柏枝符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沿途的“民俗驿站”热闹得像集市。山腰的平台上,穿蓝布衫的民间艺人拉起二胡,唱着自编的《元九谣》:“正月九,登凤凰,柏枝插在衣襟上;元九公,诗儿响,州河水暖稻花香……”调子是老川东的民谣,词里却嵌着元稹的诗。捏面人的师傅面前摆着各种造型,有元稹的书生像,有戛云亭的微缩模型,最受欢迎的是“诗签面人”,面团里裹着写有诗句的小纸条,孩子们攥着舍不得吃。卖灯影牛肉的摊位前,老板挥着刀演示“薄如蝉翼”的切法,说这手艺是“元九公当年教的盐渍法改良的”——真假没人较真,买上一包,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成了登山途中的美味慰藉。

上午十点,山顶的元稹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人们先到铜像前鞠个躬,再把带来的柏枝插在广场的柏树上,寓意“扎根向上”。孩子们最热衷的是挂红绸带,栏杆上早已挂满五颜六色的绸带,风一吹,像一片流动的彩霞。绸带上写满了心愿:“愿爸妈身体健康”“今年考上理想大学”,有个小姑娘画了一家三口的简笔画,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像元九公一样,我们也不分开”。

最隆重的是“万人诵诗”环节。主持人举起手,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听他领诵:“曾经沧海难为水——”数万人齐声接道:“除却巫山不是云!”声音像浪潮般涌向山谷,又从对面的翠屏山反弹回来,重重叠叠,震得人心里发烫。有在外工作的年轻人,特意请假回来登高,此刻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是攒动的人头和飘扬的红绸,画外音是自己哽咽的声音:“你看,这就是我们达州,这就是我们的元九公。”

午后下山时,人们的手里多了些“战利品”:山顶买的元稹诗集、路边摘的野菊花、孩子画的凤凰山素描。山脚下的餐馆里,“元九宴”早已备好,主菜是“州河全鱼”,据说元稹当年爱吃这口。鱼肉鲜嫩,汤汁里加了本地泡椒,辣得人冒汗,却直呼过瘾。老板端着酒杯穿梭在桌间,笑着说:“喝了这杯元九酒,全年顺顺溜溜!”

夕阳西下时,凤凰山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的柏枝碎屑与红绸带的残片,像给山路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山风拂过元稹纪念馆的飞檐,铜铃轻响,仿佛在回应白日里的喧嚣。这场持续了千年的盛会,终将落下帷幕,但达州人与元稹的故事,却会像凤凰山的草木一样,在每一个春天重新生长——因为他们知道,有些思念从不是负担,而是让生活更有温度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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