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婳笑了。
不是伪装的笑，而是真正被逗乐的那种。
她一只手摸向腰间，动作慢得像是挑衅：“薄先生，您高估我了。”
按下按钮的瞬间，她向后跃去。
烟雾弹爆开的同一时刻，审讯室的防弹玻璃被她预先安置的微型炸药炸碎。
柳婳从窗口翻出，落地翻滚缓冲，起身时已经听到头顶直升机的声音。
软梯垂下的位置分毫不差。
柳婳抓住梯子时回头看了一眼——烟雾中，薄斯聿的身影已经冲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正抬头看向直升机。
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灼热。
不是愤怒，而是兴奋。
猎人对值得追逐的猎物才会有的兴奋。
柳婳单手挂在梯子上，另一只手对薄斯聿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风吹起她的短发，露出后颈上那个小小的蛇形纹身——暗羽组织的标记。
直升机爬升时，她看到薄斯聿拿起对讲机说了什么，然后一直目送她离开，直到距离远到再也看不清彼此。
“画眉大人！”
青黛在机舱门边伸手拉她，“芯片都拿到了吗？”
柳婳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将面罩取下来。
从战术包里取出六个容器：“超额完成。”
她看向舱内其他队员，“回酒店，立刻收拾东西。我们一小时后离开A国首都。”
“但克里斯先生说我们可以——”
“薄斯聿已经提前做好埋伏，在等我们。”
柳婳打断朱鹮的话，“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直升机转向时，柳婳透过窗户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军事基地。
薄斯聿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但也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如果能让这个连克里斯都忌惮的男人成为她的棋子......
她摇了摇头，他那样的人不太可能与她合作。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
按照组织规定，这些应该全部带回。
但柳婳已经决定留下一个，马库斯的芯片，同时再做一个假的。
那个接私活的雇佣兵队长，临死前喊的是组织派您来救我的对吗，而不是求饶。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接的私活很可能根本不是私活。
柳婳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薄斯聿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和他说的那句话：“她比这些雇佣兵的价值高得多。”
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开始逃亡了！
逃亡到第五个国家，雨季来得突然。
柳婳站在画廊的遮阳棚下，雨水顺着棚檐形成一道透明水帘。
隔着街道，她注视着对面广场上那个正在画画的女孩，金色长发编成松散辫子，白色亚麻连衣裙，低头时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蓝得像地中海最清澈的海水，不含一丝杂质。
“就是她了。”柳婳轻声说。
青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太显眼了，不像我们的风格。”
“正因为不像。”
柳婳从包里取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克里斯身边都是毒蛇和猛禽，突然飞来一只白鸽......”
她没有说完，但青黛已经会意。
过去两个月，她们辗转五个国家，每到一处都能发现薄斯聿的耳目。
那个男人像一张无形大网笼罩着半个地球。
但柳婳反而利用了这点，薄斯聿的势力范围就是最好的情报网络，帮她筛选出最不可能被组织染指的清白人选。
穿过马路时，柳婳调整了自己的姿态，肩膀微微内收，步伐变得轻快。
当她停在画架前时，已经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能帮我画幅肖像吗？”她用略带口音的英语问道。
女孩抬头，那双蓝眼睛让柳婳想起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湖泊。“当然。”
女孩微笑，指了指面前的小凳子，“请坐，二十分钟就好。”
柳婳坐下，姿态放松但目光敏锐。
工具箱上贴着的学生证显示女孩叫艾琳·科斯塔，国立艺术学院大三学生。
画架旁放着几本素描本，柳婳假装好奇地翻看，风景、静物、偶尔的人物速写，技法纯熟但缺乏深度，典型的学院派。
“你画得真好。”
柳婳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我从小就想学画画，可惜没天赋。”
艾琳笑着摇头：“只要喜欢，谁都可以画。”她的声音像夏日溪流，清脆悦耳。
谈话进行得很自然。
柳婳了解到艾琳来自葡萄牙一个小渔村，父亲是渔民，母亲是小学老师。
来首都学画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
完美的背景，足够单纯，足够远离黑暗世界。
“头稍微向左偏一点。”艾琳示意道，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柳婳配合地调整姿势，同时右手小指上的蓝宝石蛇戒在阳光下微微转动。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加入了一种特殊的韵律，每个音节都像落在鼓面上的雨滴：
“你遇到过很难忘记的人吗？”
艾琳的铅笔停顿了一瞬：“嗯......我的初恋？”
“我指的是那种......”
柳婳的语速放慢，“只看一眼就刻在脑海里的人。金发，蓝眼睛，身材修长，笑起来左边嘴角比右边高一点......”
随着她的描述，艾琳的眼神逐渐变得恍惚。
铅笔继续在纸上移动，但线条开始杂乱。
柳婳知道催眠起效了，她正在艾琳的潜意识里描绘克里斯的形象。
故意用这种初级技巧，就是要让任何稍懂催眠的人都能看出女孩被下过暗示。
“如果遇到这样的人，”
柳婳的声音更轻了，几乎融入雨声，“你会觉得他很特别，想靠近他，了解他......”
艾琳的瞳孔微微扩大，呼吸变缓。
柳婳满意地看到女孩耳根泛起红晕，情感暗示也成功植入。
这种程度的催眠不会持续太久，但足够在真正遇到克里斯时触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吸引力。
二十分钟后，柳婳接过完成的肖像画。
画中的自己眼神柔和，嘴角含笑，像个无忧无虑的普通女孩。
她几乎认不出这是谁。
“画得真好。”
她真诚地说，然后从钱包里取出三倍于约定价格的钞票，“请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