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接到秘书程薏关于常凡行踪的报告时,心里非常愤怒。
程薏原来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是官颖芳的秘书樊茵的校友,师姐,三十出头,已婚,育有一子。官颖芳说,程薏做事细心,是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最后考虑要了樊茵,把程薏留给了陆源。
刚完成报到,陆源就要求程薏帮忙了解常凡行踪,程薏很快就答复了,一早就前往市辖沙江镇了,并且在九点左右就开始找沙江镇领导班子检查布置防洪防灾工作。
陆源于是就放了心,以为常凡一定会前往他特别重点提到的危险程度高的天冲坳。
结果,开完会回来一问,跑去山灵水库走一次过场之后,就回沙江镇饭店去吃饭去了。
此人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陆源怒了,打电话给常凡,常凡竟然不接,连续拨了几次,就是不接。
没办法了,陆源只得打电话给官颖芳把这件事情报告了她。
官颖芳也非常无奈。
但这无奈是对于陆源的无奈,没想到陆源这么固执。
官颖芳对于陆源直接下令让常凡下去处理冲天坳一事,心里并不赞成的,担心把矛盾激化,常凡这种人的为人她非常清楚。
她还是坚持要从长计议,陆源刚刚到任,没必要这么着急。
特别是常天理已经默认她和陆源是一伙的情况下,陆源这么做未免操之过急,这就等于把矛盾摆到了台面上,以后可以公开对着干了。
给陆源配备一个细心周到的秘书程薏,就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在市政府当办公室副主任,跟常天理关系也不错,可以缓解矛盾,没想到陆源抢在秘书到位之前就先把天给捅了一个漏子。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常凡也一早就到沙江镇去了,那就算了,关系慢慢修复。
接到陆源的电话,官颖芳道:“按流程他也没错,山灵水库的优先级本来就比冲天坳山塘要高,先去山灵水库检查也没什么毛病。”
陆源道:“问题是冲天坳的危险指数更高,已经到了非处理不可的程度。”
官颖芳道:“慢慢来吧,沙江镇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三个点,早上检查了一个点,下午再检查一个点,最迟明天上午肯定会到冲天坳去的。不要着急。”
陆源道:“我担心那个山塘熬不到明天。”
官颖芳道:“不至于吧,你看,现在的雨也小了一些了。陆源同志,饭要一口一口吃,工作嘛,也要一点一点地做,这件事情不用你负责,你也别太着急了。”
陆源无语了。
上午一个点,下午一个点,明天一个点。
听起来没错,可是……
今天晚上雨会变成特大雨,明天上午十一五十分左右,就是冲天坳山塘堤坝崩溃之时,如果不能在今天解决问题,明天……
“官书记,就算是一个时间段检查一个点,那有没有办法找到常市长,告诉他让常凡下午先去冲天坳?”
“好的,这件事我来处理。陆源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你就不要过问了,你就负责好你自己的区域不出事就行了。”
官颖芳挂了电话后,走到窗边,看那雨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随时就要放晴,心里不禁苦笑。
陆源的工作热情确实是令人感动,但是年轻人热情过了头,有时也挺让人头疼的。
原来,她对于冲天坳也是非常关心的,早上就让秘书樊茵打电话问沙江镇丹南村委了解冲天坳的情况。
随后,樊茵汇报说,丹南村委的人的回应是,大家都认为天冲坳很安全,山塘不可能有事,所以她就把这事放下了。
官颖芳觉得,综合来看,这么多熟悉本地情况的并且阅历丰富的人的意见,还是比陆源这个刚到此地的年轻人的意见更靠谱些。
所以,她现在也觉得陆源恐怕是像她当年一样过于谨慎了。
过于谨慎带来的后果她是知道的,一大群人历经辛苦之后,发现是白忙活,干部群众的意见非常大。
省里把她安排到市委专职副书记的位置上,就是因为背负这么意见后,担心她在百林县难以开展工作。
实际上,这个调动,对她的政治生涯影响非常大,在最有精力的年龄从县的一把手变成市的第三人,基本上等于荒废了几年时间。
她对陆源十分看好,不想让陆源重蹈覆辙。
官颖芳放下电话,决定还是冷处理一下陆源这边,让他明白,为官不能单靠热血,要靠冷静,靠智慧。
陆源却已经听出来,官颖芳有点在敷衍他。
但这件事不能敷衍,否则再拖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是一定要出大事的。
怎么办呢?
常凡故意不接电话,再打给他,意义也不大。
官颖芳看样子也是不太相信他的判断。
当然了,也怪不得她不信,上一世一直到最后一天,当地政府才发现冲天坳问题大了,怕了,匆忙向上报告,可是已经晚了!坝崩已成定局。
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每推迟一点小时,坝崩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一点。
坝崩,泥石流必出!
越早处理,越有可能避免坝崩。
怎么办?
强行再去丹南村处理,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可是什么都不做等明天灾难发生?
那肯定不可以。
陆源盘算了一下,打定了一个主意。
——找常天理!
如果常天理为了当不上书记而赌气,而置人民群众生命财产于不顾,那这个人就不值得他敬重。
陆源打电话给已经下班的程薏,让她想办法找到常天理,因为情况紧急。
好在程薏还是有办法,说常天理确实是到医院去了。
原来,常天理的女婿在第二人民医院当主任医生,常天理既然是托病不去,当然就往女婿医院跑。
当然这个事情,市政府没有什么人知道。
但程薏刚好认识常天理的女婿。
这样,陆源就提了水果,带着笔记本电脑,直奔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了在单人VIp病房里的常天理。
常天理正躺在病床上,盯着病床前面的电视看本市新闻,陆源的突然出现,让他既感意外,又十分不快。
这是在丁裕约谈之后的再次见面,也是陆源正式上任后的第一次见面。
常天理有些不明白,这个年轻能当上副书记,应该不会太笨吧,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