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亮,谢闻都没再睡着。
再过几天就是立冬,不像夏季天亮得早。
没锁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谢闻起身,一个大脑袋从门外挤进来,耳朵被门边刮了下,弹出来。
谢闻勾了勾手:“罐罐,到爸爸这来。”
得到允许,罐罐屁股一怼,门大敞开,露出之前被门挡住的庞然身躯,精神抖擞地跑到床边。
谢闻揉着它的脑袋,已经习惯跟它聊没有回应的天儿:“你妈真没良心,一个人在国外潇洒,连个视频电话都不知道打,我看她就是把你忘了,一点也不想你。”
罐罐脑袋搭在床边,张嘴“汪”了一声。
“你也觉得你爸说的是对的是吧。”谢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丢到床边,“那你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回事,不是出差吗?怎么还去跳伞了?还跟帅哥一起跳伞……”
罐罐眼皮往上掀,睁着俩大眼睛看着他。
“笨狗,明天就送你去上学。”谢闻念叨,“连电话都不会打,你的智商很令人捉急你知道吗?”
罐罐:“……”
谢闻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它的脑门:“你妈那么聪明,你怎么笨成这样?除了吃饭睡觉玩游戏就不会干点别的。”
罐罐:“?”
在罐罐开始怀疑狗生的时候,手机响起,还是微信电话的铃音。谢闻怔了怔,看着罐罐:“你拨通了电话?”
罐罐:“……”
谢闻抓起手机看了眼,是祝曲祺发来的视频邀请,不是罐罐打出去的电话。他下了床,到衣帽间照了下镜子,抓了几下头发,然后走出来,淡定地摁下了接通键。
屏幕上出现祝曲祺的脸,小圆领的小鸡黄针织衫衬得她气色格外好,笑眼弯弯,红唇嫣然。身处在灯火通明的店里,不远处的天花板上挂着水晶吊灯,她的眼亮晶晶,比那璀璨夺目的灯还好看。
“我应该没有吵到你吧?”祝曲祺声音轻轻地问。
“没有。”谢闻说,“已经起来了。”
“那就好。我算准了时间打来的,国内应该是早上六点多不到七点。”祝曲祺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唇上添了一抹水光,看起来更润,“我的乖宝宝呢,有没有闹腾?”
“没有”两个字就在谢闻唇边,另一道声音却倏然插了进来,清越的男声,带着几分讶异:“你这么年轻就有宝宝了?”
祝曲祺偏了一下头,回答那道声音:“不是,我养的宠物。”
谢闻眼里的情绪淡下去,调转镜头,对着旁边的罐罐,声线清冷低淡:“罐罐好得很,吃得香睡得香,等会儿就带它出去遛。”
见到罐罐的欣喜盖过了所有,祝曲祺没能察觉谢闻的变化,只顾着跟罐罐互动:“罐罐,看这里,妈妈在这里!看到没有?你乖一点哈,再等妈妈几天,妈妈很快就回去接你。”
那道男声低低地笑起来。
祝曲祺抬头,视线越过手机上方看过去:“你笑什么?”
“没有。”男人仍旧在笑,“你还吃不吃?”
祝曲祺说不吃了,而后注意力回到手机上,继续逗着罐罐。罐罐哼唧着回应她。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谢闻感觉自己充当了手机支架的功能。
“谢总?”跟罐罐聊够了,祝曲祺终于想起了他。
谢闻把摄像头调回前置,故意往一侧倾斜,只露出小半张脸,冷淡的音色穿透屏幕传到大洋彼岸:“什么事?”
祝曲祺这才察觉到他不对劲,顿了下,问道:“谢总,你不开心吗?是不是罐罐太麻烦了?”
“没有,它很乖。”谢闻敛了敛情绪,“我也没有不开心。”
挂了电话,谢闻把手机放下,捧着罐罐的脑袋,说:“走吧,出去玩。”
他发现了,“出去玩”三个字就是个口令,一说出来,罐罐就情绪高涨,尾巴不停地摇晃,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他的裤腿顷刻沾满了狗毛。它还没完,两只爪子并拢伸到前面,高高撅起屁股。
谢闻洗漱完,换了身衣服,给它套上胸背和牵引绳,牵着它下楼,出门。
另一边,祝曲祺一脸沉思地放下手机。坐在对面的贺循也吃好了,刀叉摆在盘子两边:“我怎么听到你喊谢总?这是什么称呼?你男朋友吗?”
祝曲祺捏着叉子扎起一颗圣女果,托着腮想,要真是她男朋友就好了。她没跟贺循解释谢闻的身份,只单纯回答他的问题:“不是。”
这顿是晚饭,祝曲祺吃完就回酒店休息了,经历过极限运动,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个梦都没做。
*
谢闻遛完狗回来,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忙起了工作上的事。
他人虽然不在公司,该他处理的事情得一件不差地完成。
最后一个视频会议开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家里的保姆阿姨知道他在忙,没敢打扰,只给罐罐弄了饭,见谢闻下楼,便过去问他想吃什么。
谢闻叫她们自己吃,不用管他,拿了车钥匙出门。
他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最终停在与祝曲祺吃过两次的餐厅。
已经过了饭点,顾客自然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几桌。谢闻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服务生递来菜单,他没多看,点了之前点过的几道菜,没点鱼。
等了没多久,菜被端上来,谢闻动了几下筷子,食欲不高。菜的味道没变,只是少了个人,吃起来的滋味就不同了。
谢闻之后去了“星期三”酒吧。
白天酒吧照常营业,但没什么人,远没有晚上热闹。谢闻望着空荡荡的舞台,脑中自动播放祝曲祺在上面快乐地唱歌跳舞的样子,热烈张扬,音色清亮,眨眼一笑,整个场子都热了。
谢闻没往卡座区走,就坐在吧台前的一个高脚凳上。
调酒师背着身,一边擦玻璃杯一边打哈欠,转个身,忽然多出来一个人,吓一跳,哈欠打到一半收回去,端出营业态度:“先生,你喝点什么?”
谢闻不知道那款酒叫什么名字,给调酒师描述了一下:“蓝色的酒,上面有一颗香草冰淇淋球,放了一颗樱桃。”
他一说完,调酒师脑子里立马对应上:“我知道了!你稍等。”
调酒师洗净手,开始调顾客想要的酒,杯子里放满冰块,伏特加、蓝橙力娇,柠檬汁,最后加多多的苏打水,从小冰箱里挖出一颗冰淇淋球放在上面,点缀一枚红色樱桃。
“是不是这一款?”调酒师食指和中指夹着玻璃杯细细的柄,推到谢闻面前。
就是这一款。谢闻抿住吸管尝了一口,味蕾受到刺激,带他回到那一晚。
“这酒叫什么名字?”谢闻情不自禁地问出口。
“它就叫cream soda,很直白。”调酒师笑着说,“但我们更习惯叫它另一个名字,first love,更浪漫一点。”
谢闻手一颤,差点把酒碰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