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吃饭呢。”
祝曲祺两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将他按倒在床上,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重新把毛巾浸湿,贴在他额间。
“生病还是得多睡觉,睡吧。”离开卧室之前,祝曲祺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羽毛一般轻柔,“我等会儿过来陪你。”
谢闻“嗯”了声,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
祝曲祺悄悄退了出去,把锅里剩下的粥吃掉,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回复了几条工作相关的,之后就没再看了。
经过一番奔波,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恢复安定,身体格外疲惫,祝曲祺捂嘴打了个呵欠,去浴室洗了个澡,穿上居家服,走进卧室,掀开被子一角,滚进被窝里。
谢闻半梦半醒间,怀里钻进来个温软香甜的东西,他下意识搂住,偏了偏脸,额头上的毛巾“啪叽”一下掉下来砸在祝曲祺脸上。
她“啊”了声,手忙脚乱地抓起毛巾扔到床头柜上,重新缩进他怀里。
谢闻低头,唇瓣在她额心轻蹭。
他正在发烧,身体像座喷发的火山,已经入夏,天气一天天炎热,祝曲祺窝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挣扎着想出来,然而某人的手臂钢铁般紧紧箍着她的腰,她只得放弃抵抗,小声埋怨:“你也不怕把我传染了。”
她咕哝的声音传进谢闻耳朵里,换来一句:“你身体强壮,传染不了。”
祝曲祺:“谁跟你说我身体强壮?”
“没人说,看出来的。你刚刚亲我了——”谢闻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亲的这儿,你亲的时候也没怕把自己传染了。”
祝曲祺:“……”
两人闲话几句,双双进入梦乡。
谁也没有提起伤心的事情,谢闻再没做噩梦,睡得很沉。
祝曲祺醒来时,脑袋昏沉沉,不知是几点,身边的男人还睡着,手臂仍搭在她腰间。她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抬起来,身子一点一点往后缩,从被窝里爬出来,给他怀里塞了个枕头。
她走出卧室,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全喝下去,大脑总算清醒过来,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祝曲祺揉了揉眼,呆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想着今晚应该不用睡了。
她从印着药房名字的袋子里翻出体温计,溜进卧室给谢闻量了下体温,还有点低热。她坐在床边,手指将他额前的发丝拨到一边,指腹轻抚过他浓黑的眉,在眉尾停顿了下,再滑过薄薄的眼皮。
睡着的样子真像个小孩。祝曲祺默叹一口气,生出许多感慨来,要是早点认识他就好了。
她的手在他脸上作乱,没一会儿他就被弄醒了。
祝曲祺缩回手,脸凑过去:“感觉好点儿了吗?”
谢闻眨眨眼,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盯着她看。
他茫然的模样引得祝曲祺发笑:“睡一觉醒来脑子又得重启?”她一板一眼地说,“是的,你没有做梦,我来找你了。”
谢闻扯了下唇。
祝曲祺将他拉起来:“睡得够久了,起来走动走动,我去给你做吃的。”
本来想熬点骨头汤或是鸡汤什么的给他补一补,不小心睡过头了,现在炖汤来不及,祝曲祺搜刮了一番冰箱,在冷冻层找到了馄饨。
她煮了两碗,煎了蛋皮切成丝放里面,配上紫菜虾皮和香菜——她那一碗没放香菜。
两人坐在餐厅里,各自吃着碗里的馄饨,头顶撒下来的光是冷白色的,却有股暖融的氛围。
祝曲祺吞下一颗馄饨,看着他憔悴的脸,忍不住说:“以后身体不舒服要告诉我,别等我满世界找人,你知道我在过来的路上有多担心吗?”
“对不起。”
“……”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三个字了。祝曲祺喝口汤,眉眼低敛着嘟囔:“跟你说这些又不是要听你道歉。”
谢闻换了句:“以后都告诉你。”
祝曲祺很好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祝曲祺站起来,把两人的碗勺收走,扔下一句:“自己看着点儿时间,别忘了吃药,你还没退烧,药不能停。”
谢闻耳边是她絮絮叨叨的声音,视线里是她纤细的身影,长发随便挽起,有一些散落下来,垂在白皙的脖颈上,脚上趿拉着布拖鞋,步伐轻快……
他心头的阴霾好似被一缕阳光刺破。
走到厨房的女人突然探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知道药的剂量不?”
药盒上不都写得清清楚楚吗?谢闻觉得他女朋友对他的智商有误解,却没有辩解,对着她摇头。
祝曲祺:“等着。”
谢闻就坐在那等着了,她进进出出好几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嘴里叼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一会儿啃一口,一会儿啃一口,“咔哧咔哧”的清脆声音,听得他也想吃一口苹果。
祝曲祺给电饭煲设置了明早煮粥的程序,洗干净手,捧着苹果晃悠出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伺候她男朋友吃药。
看他一口吞咽所有的药之后眉头蹙起来,她也感同身受跟着皱起了眉:“很苦吗?”
“嗯。”
祝曲祺把苹果递到他唇边,他就着她的手啃了口,清甜的味道冲淡了口腔里那股苦味。
谢闻看着她,眼神隐晦深沉。
祝曲祺的目光刚好与他相撞,神色一顿,问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摇头。
祝曲祺也不多问,继续啃苹果,想到他家那个能跟图书馆一较高下的书房,她嚼着苹果口齿不清道:“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我想去你的书房找点东西看可以吗?”
谢闻揉她脑袋:“想去就去,还用跟我打招呼?”
“这不是怕谢总的书房里藏有机密文件么?”祝曲祺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你都能自由出入这里了,还能有什么文件对你来说是机密。”谢闻说,“谢锦筝都没来过这里。”
提到谢锦筝,又想起祝曲祺说过,谢锦筝给她打过电话,那她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可她什么都没问,也没有说安慰的话,有时候还对他很凶狠,但一直在跟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的心思比谁都细腻。
得到准许,祝曲祺挥舞着手臂跟只蝴蝶似的飞去了书房,穿梭在书架之间,第一次来这里她就注意到有好多绝版书,二手市场都淘不到。
她抽出几本书抱在怀里,在一座书架的角落发现了摞起来的盒子,手伸过去,在半空顿了下缩回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
可谢闻说这个房子里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碰的。
祝曲祺犹豫着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满了木雕,雕刻的人物栩栩如生,中年男人笑容温厚,漂亮女人笑容柔和,小男孩笑得顽皮,小女孩笑得可爱。
一个个盒子打开,都是这样四个人,渐渐地祝曲祺就明白了他们是谁。
木雕上一刀一刀刻下的痕迹,都是谢闻曾经挣扎的投影。
祝曲祺挨着书架蹲坐在地板上,抚摸着这些木雕,感谢他们托住了谢闻,他没有把刀划在自己身上。
她小心翼翼放回去,打开最后一个盒子,一台相机静静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