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之塔的塔顶漏下细碎雪光时,秦千风正垂着手臂跪在青石板上。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胸腔里那团金红火焰——那是原本暖黄的火种,此刻正像凤凰尾羽般翻卷,在掌心投下跳跃的光斑。
\"千风?\"白芷的声音带着余悸,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肩膀。
少女的手还在发抖,却稳稳托住了几乎脱力的沈清漪。
后者额角沾着血渍,发间凰羽只剩最后三根泛着暗金,却仍强撑着抬头去看石碑。
秦千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吼得太凶,喉间还泛着铁锈味。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时正撞进沈清漪的目光——那双眼底的疲惫掩不住锐利,像淬了冰的剑。
\"看印记。\"沈清漪忽然抬手,指尖虚点他心口。
他低头。
原本带着裂痕的誓约之印不知何时褪去了黑气,暗红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在中心凝聚成一枚菱形符号,像被火焰灼烧过的青铜,泛着沉郁的光。
\"归源......\"沈清漪低喃,凰血耗尽的手按在胸口,\"青鸾古卷里提过,混沌与秩序的平衡点会显此印。
千风,你现在是那座桥了。\"
话音未落,整座塔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秦千风耳尖微动,听见下方传来石块崩裂的脆响——是塔基在坍塌。
混沌本源被驱逐后,这由邪力堆砌的建筑终于失去了支撑。
\"塔要塌了!\"白芷猛地拽住他胳膊。
她的青鸾玉珏碎片还攥在掌心,碎棱扎进虎口,渗出血珠。
秦千风立刻揽住两人后腰。
沈清漪咬着牙抖开最后三根凰羽,金红色的光刃如活物般窜出,托着三人往塔顶缺口冲去。
坠落的巨石擦着秦千风左肩砸下,在他身上犁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痛意却被火种的灼热压得模糊。
\"闭眼!\"他低喝。
三人穿过破碎的穹顶时,秦千风看见下方的永寂之塔正像被抽走骨架的巨兽,逐层塌陷成黑雾与碎石的漩涡。
雪粒灌进鼻腔,他抱着沈清漪的腰的手紧了紧——这姑娘的体温低得吓人,分明强撑着用凰羽护着他们,自己却快冻成冰雕了。
落地时的积雪没过膝盖。
白芷先踉跄着站稳,转身接住秦千风怀里的沈清漪。
少女的青衫下摆沾着血,发绳散了半截,却仍把沈清漪扶到避风的岩石后:\"师姐,先运功暖身。\"
沈清漪点头,指尖掐了个法诀,苍白的脸这才添了丝血色。
秦千风蹲在雪地里检查伤口,火种的光顺着伤口钻进去,痛意瞬间化作酥麻——他这才惊觉,那团金红火焰不知何时渗进了血肉里,连愈合速度都快了三倍不止。
\"千风。\"白芷突然开口。
她站在雪地里,碎玉珏被体温焐得温热,\"我想重建青鸾宗。\"
秦千风抬头。
少女的睫毛上沾着雪,眼神却比雪更亮:\"以前我总觉得,活下来是为了给宗门报仇。
可刚才看你斩混沌时......\"她低头望着掌心里的玉珏碎片,\"那些被混沌毁掉的,不只是青鸾宗,还有高尔村,还有所有被邪力吞噬的人。
我想建的,是能护住这些的传承。\"
风卷着雪粒掠过她发梢。
秦千风站起身,拍掉她肩头的雪:\"需要什么,我去拿。
需要谁拦路,我去斩。\"
沈清漪突然低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半卷残页。
她指尖拂过上面的朱砂批注,眉峰微蹙:\"西境的灵气波动更乱了。
我刚才在塔底看到,混沌本源虽散,可它的'根'还扎在更深处。\"
\"你是说......\"
\"它可能在养伤。\"沈清漪将残页递给秦千风,\"就像你说的,暂时击退而已。
我提议去西境查探,但得先回形意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形意门的资源,足够我们做些准备。\"
秦千风捏着残页,指腹擦过上面歪扭的古篆。
他能感觉到火种在掌心发烫,像在回应什么——或许是西境那团未消的混沌?
或许是更深处的威胁?
当晚扎营时,秦千风借口巡夜,独自走到雪坡后。
他解下外衣,借着月光看心口的归源印记——暗红纹路里,竟有银线在游走,像活物般钻进血脉。
\"出来。\"他低声说。
掌心的金红火焰突然暴涨,裹着一缕银焰破体而出。
那银焰比雪更冷,却比岩浆更灼,落在他指尖时,竟将周围三尺内的积雪蒸腾成白雾。
秦千风盯着它,忽然想起沈清漪说的\"原初之焰\"——或许这才是真容?
能吞噬混沌,也能灼烧秩序?
\"嗤。\"银焰突然钻入他心口。
秦千风倒抽一口冷气,却听见识海里传来清越的凤鸣——不是沈清漪的玉笛,更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后半夜起风了。
秦千风裹着披风坐在篝火边,看沈清漪和白芷裹着同条毯子沉睡。
白芷的碎玉珏被她用红线串了挂在脖子上,随着呼吸轻晃;沈清漪的手还攥着那半卷残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起身走向营地边缘,仰头望向西方天际。
那里的云层泛着不自然的紫,像被墨汁染过的棉絮。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对着风说,声音被吹得很轻,却足够自己听见。
远处传来狼嚎。
秦千风摸向腰间的火折子——那是从高尔村带出来的,母亲当年塞给他的。
火种在他掌心跃动,金红与银白交织的光里,他仿佛看见形意门的方向,有鸽影划破晨雾,正往这边急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