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帐篷缝隙时,秦千风已经醒了。
他望着沈清漪搭在自己腕间的手——少女的指尖还沾着昨夜替他包扎时蹭上的血渍,连袖角都被篝火烤得微卷。
白芷蜷在另一侧,发尾沾着草屑,像只未醒的雀儿。
\"醒了?\"沈清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手指在他腕上轻轻一蜷,\"你昨晚又抖得厉害,我怕你碰着伤......\"
秦千风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黑气在血管里游走的灼痛,但此刻更烫的是沈清漪掌心的温度。\"收拾东西。\"他移开视线,去推白芷的肩,\"再晚些,混沌残影该追上了。\"
三人踩着晨露往天渊方向走时,山雾还未散尽。
秦千风走在最前,银铃随步伐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他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里传来的裂纹声。
沈清漪几次欲扶,都被他用\"别分神\"的眼神挡了回去。
倒是白芷最敏锐,悄悄把药囊里最后半块续筋膏塞进他掌心。
天渊入口藏在两峰之间的裂谷里,从前只需将青鸾宗的凰羽符按在岩壁上,便会浮现出鎏金阶梯。
此刻三人站在谷口,却只看见一片混沌的灰雾。
\"符......\"白芷摸出腰间的符囊,指尖刚碰到符纸边缘便缩了回来——岩壁上的纹路在蠕动,像无数条黑虫在啃噬石皮。
秦千风上前两步。
他心口的誓约之印突然发烫,金纹与黑气在皮肤下纠缠,像有活物在撕咬。\"退后。\"他低喝一声,抬手按在岩壁上。
腕间银铃骤响,火种之力顺着指尖涌进石缝——
没有预想中的金光。
岩壁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黑雾猛地翻涌,在他掌心烙下一个青灰色的掌印。
\"怎么会......\"沈清漪的瞳孔骤缩。
她记得三年前陪师父来此,凰羽符轻触便开的通道,如今竟连主角的火种都破不开。
\"双重血脉。\"秦千风甩了甩发麻的手,抬头时眼底闪过锐光,\"青鸾宗秘传弟子的双生凰女血脉。\"他转向沈清漪,\"你母亲当年封印时,用的是你我的血脉共鸣。\"
沈清漪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小时候总做的怪梦——火海里有个穿凤纹裙的女子,将一枚血玉塞进她心口,说\"等那银铃响时,你要替我守住最后一道门\"。
此刻她摸向心口,那里真的泛起灼热,像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我试试。\"她走上前,与秦千风并肩抬手。
两股力量刚触到岩壁,灰雾突然炸开,露出藏在深处的金色阵纹。
沈清漪的指尖渗出鲜血,滴在阵眼上,与秦千风掌心的金芒相融——
岩壁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流转的星河流光。
三人踉跄着跌进去时,身后的雾墙轰然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很好,你们终于来了。\"
苍老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秦千风抬头,看见记忆晶壁上浮现出北冥子的虚影——这位曾经的形意门大长老,此刻周身缠着断裂的锁链,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誓约之印不是封印。\"北冥子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它是缓冲器。
混沌每侵蚀一寸天地,印记便替人间多挨一记。
你们以为在修复,其实是在让它更快......\"
\"更快什么?\"沈清漪攥紧腰间的剑。
\"更快达到极限。\"北冥子的虚影开始模糊,\"当金纹完全被黑气吞噬时,混沌便不再需要缓冲,它会......\"
\"够了!\"
炸雷般的冷笑打断了他。
深渊里浮出一道模糊的身影,红瞳如血,每说一个字都有黑雾从口中溢出:\"小友,你看这满世界的残魂,看这不断蔓延的裂痕——你救不了的。
与其受这碎骨之痛,不如随我去混沌海,做个无拘无束的......\"
\"滚。\"秦千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望着远处漂浮的修士残魂,想起高尔村老人们临终前的笑脸,想起沈清漪替白芷掖毯子时的温柔,想起自己穿越那天攥着的解剖刀——\"我见过太多人放弃。\"他抬头,眼中金芒大盛,\"但我偏要做那个不放弃的。\"
混沌使者的身影剧烈震颤,发出尖啸退入黑暗。
沈清漪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真的听见了\"放弃吧\"的蛊惑。
\"阿风!\"白芷突然惊呼。
秦千风低头,见自己心口的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黑气几乎要漫到锁骨。
他刚要扯布条,白芷已扑过来,将一块泛着青光的玉按在他心口:\"母亲说这玉能净化邪祟!
清漪姐,用你的青鸾真焰!\"
沈清漪立刻抬手。
淡青色的火焰从她指尖涌出,顺着玉的纹路钻进印记。
秦千风痛得闷哼,却见黑气被真焰灼得滋滋作响,裂痕蔓延的速度慢了下来。
更奇异的是,玉中浮出一道半透明的凤凰虚影,鸣声清越,竟将残余的黑气卷成了细烟。
\"这是......\"沈清漪的声音发颤。
\"凰神残息。\"秦千风喘着气,感觉心口的灼痛减轻了些,\"你母亲当年......或许留了后手。\"
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前方的岩壁突然发出轰鸣。
一块刻满古篆的石碑缓缓升起,石面上的纹路流动,最终凝聚成一幅地图——极北之地,被冰雪覆盖的永寂之塔,正中央用鲜血般的红漆标注着\"混沌本源\"。
\"原来......\"秦千风的指尖抚过地图,\"我们之前找错了方向。\"
\"那现在?\"白芷攥紧净灵玉,\"我们要去极北?\"
沈清漪没有说话。
她望着地图上的暴风雪域,想起宗门古籍里的记载——那是连大乘期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地。
但当她转向秦千风时,却见少年眼中燃着灼灼的光,像当年在高尔村的破庙里,他举着半块火折子说\"我们能活\"时那样。
\"走。\"秦千风扯下衣角重新包扎手背的伤,\"先回形意门取寒铁罗盘,再......\"
他的话突然卡住。
心口的誓约之印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金红交织的光芒穿透衣物,直指地图上永寂之塔的方向。
三人同时抬头,看见那光芒穿透晶壁,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线,像一把无形的剑,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这是......\"沈清漪的声音发紧。
秦千风摸向发烫的胸口,突然笑了。
他想起昨夜混沌之影说的\"天渊入口不会为你敞开\",想起刚才净化时那声清越的凤鸣——有些事,或许从他穿越那天起,就已经注定。
\"极北。\"他望着血线消失的方向,\"该去会会那混沌本源了。\"
山风卷着雪粒从裂谷外灌进来时,三人已收拾好行装。
沈清漪替白芷系紧斗篷的带子,抬头正看见秦千风将银铃重新系紧——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在冷风中摇得清脆,像在应和心口未熄的光。
极北的暴风雪域,终究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