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殿内的温度在攀升。
秦千风跪坐在青石板上,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砸进衣襟,染湿了前襟大片布料。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每一下都撞得胸腔发疼——那不是正常的心跳,是识海里两股力量在搏杀,震得肉身跟着颤抖。
\"你只是我的容器。\"旧神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刮过耳膜,黑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玄色龙纹长袍,眉骨高得近乎刻薄,眼角那道暗红印记与石壁上的始祖帝王画像分毫不差。
秦千风后颈的血烙突然灼烧起来,婴儿时期的记忆如潮水倒灌:火盆跃动的光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他后颈,血珠渗出来时,那个声音又响起,\"这血脉,终将引你回到我身边......\"
\"所以韩九渊叫你父王?\"秦千风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黑影指尖凝聚起黑雾,那黑雾里竟裹着林婉儿的灵识碎片——方才与林婉儿灵识相连时,这东西偷了她的记忆。
画面里的自己在高尔村教她认车前草,在演武场替她挡下石块,高烧时守在床头换了十七次湿帕子......每一幅画面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
\"多好的养料。\"黑影的指尖黑雾突然炸开,秦千风的识海瞬间被染成混沌的灰。
他感觉有冰凉的触须钻进太阳穴,试图撬动他的意识根基,\"你以为那些温情是你的?
不过是我给容器的甜枣。
等你彻底崩溃,这具身体会带着火影之力,替我拿回被封印的权柄。\"
剧痛中,秦千风突然想起老鬼说过的话:\"火影之主从不是血脉的奴隶,是火焰选择的王。\"他望着识海深处那团被压制的火影——原本跃动的金红火焰此刻缩成豆大,被黑雾层层包裹。
他咬碎舌尖,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去他的容器!\"他嘶吼着扑向黑影,\"我秦千风的命,只有自己能定!\"
\"轰——\"
火影殿的木门被撞开的巨响几乎与此同时炸响。
林婉儿攥着琉璃瓶的手在发抖,发簪散了半缕青丝垂在脸侧,裙角沾着跑动时蹭上的泥点。
她分明看见试炼阵里的秦千风浑身都在冒黑气,额间青筋暴起如小蛇游走,\"老鬼!\"她冲着缩在角落的白发老者喊,\"这阵能引外药吗?\"
老鬼的胡子都在抖:\"净魂灵露?
你不要命了!
那东西......\"
\"他快被旧神啃完了!\"林婉儿打断他,指尖划破掌心按在阵眼上。
鲜血渗进刻满火纹的青石板,她另一只手猛地捏碎琉璃瓶,淡金色的液体顺着血线涌入阵中。
药香在殿内炸开,清冽中带着苦杏仁的回甘——这是她用三年时间,从青鸾宗古籍里翻出的古方,本打算等秦千风突破瓶颈时用,此刻却成了救命的稻草。
\"秦千风!\"她的声音穿透意识风暴,撞进秦千风混沌的识海,\"高尔村的风还没吹够!
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苍梧山的红枫!\"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黑雾上。
秦千风的瞳孔突然收缩,记忆里高尔村的老槐树、晒着草药的竹匾、母亲熬的南瓜粥......这些被他视为最珍贵的碎片,此刻竟化作金色锁链,\"原来......\"他喘着粗气,望着锁链缠住黑影的脚踝,\"不是你给的甜枣,是我自己挣的光。\"
识海里的火影突然暴涨。
金红火焰裹着林婉儿的声音,裹着高尔村的炊烟,裹着演武场里他第一次挥拳时父亲欣慰的眼神,\"轰\"地撞碎黑雾。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片片碎裂:\"你会后悔的!
血脉......血脉不会放过你......\"
\"够了。\"秦千风抬手,火影在掌心凝聚成剑。
他望着黑影最后挣扎的脸,突然想起韩九渊在刑讯室说的\"父王\",想起柳寒烟总在深夜往竹林方向看的眼神——那些碎片在火影里重组,\"我会查清楚,但不是以容器的身份。\"
剑落。
火影殿里的秦千风突然挺直脊背。
他原本泛白的唇色渐渐转红,后颈的血烙不再灼烧,反而有温热的力量顺着经脉游走。
睁开眼时,瞳孔里跳动着两簇小太阳般的金焰,连石壁上的封印纹路都跟着亮起来,像在朝拜新的主人。
同一时刻,青鸾宗后山竹林。
白芷的剑刃抵在柳寒烟喉间时,对方还保持着递信的姿势。
信笺上墨迹未干,\"容器替换计划:借旧神意识摧毁秦千风意志,以玄冥殿秘法制其为傀儡......\"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你不是青鸾宗客卿。\"白芷的声音在发抖,三年前青鸾宗被屠时,这个总替她疗伤的温柔女子,此刻眼底浮起阴鸷,\"你是玄冥殿的人。\"
柳寒烟突然笑了,指尖弹出的细针擦着白芷耳垂飞过。
她转身撞断竹枝,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声音却飘回来:\"知道又如何?
等秦千风成了活棺材,整个东域都要给玄冥殿陪葬。\"
白芷攥紧信笺,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
她望着柳寒烟消失的方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火影殿方向的轰鸣——那是封印松动的声音,也是某个少年破茧的声音。
而在千里外的玄冥殿,韩九渊跪伏在黑色玉阶下。
他后背的灼伤还在渗血,那是秦千风觉醒时外泄的火影之力烧的,但他的眼睛亮得可怕:\"殿主,秦千风正在崩溃!
旧神意识虽被压制,却在他识海深处种下了种子。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打开上古封印的钥匙!\"
黑色王座上的人影动了动,指尖敲了敲扶手:\"很好。
告诉柳寒烟,加快容器替换计划。\"
火影殿内,秦千风缓缓站起身。
原本狂躁的火影此刻安静地浮在他身后,像一顶由火焰编织的王冠。
他摸了摸后颈的血烙,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刺痛,像某种未愈的旧伤。
\"我不是容器......\"他对着石壁上的始祖帝王画像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我是主宰。\"
话音刚落,他的识海深处突然响起极轻的一声冷笑,像风穿过空谷,转瞬即逝。
秦千风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老鬼:\"方才......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老鬼正盯着他身后的火影发愣,闻言摇头:\"什么声音?
小友,你这火影......\"
秦千风没再追问。
他望着殿外渐起的暮色,后颈的血烙又轻轻一跳。
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场意识之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