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突然如活物般痉挛，腐烂的肢体如熟透的果实般簌簌坠落。
在那些飞溅的腐肉间隙，季尘看见无数张人脸正从尸堆深处浮出，每张扭曲的面孔都在同步翕动着嘴唇：
“吃——吃！”
空气变得粘稠如胶。
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恶意，自尸体堆中散发出来，冲击着季尘的精神。
“「精神污染」？果然出现蚀诡了啊？”
「精神污染」，蚀诡的特点之一。
蚀诡能够无时无刻散发精神污染，令接近的人类陷入到疯狂当中，严重者会成为人形怪物或是蚀诡崇拜。
通过「精神污染」强度，季尘判断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一只「小凶」级别的蚀诡，对付起来应该不难。
不过……
“我这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这又是器官贩子又是蚀诡诞生，这是在庆祝我重生归来么？”
季尘对着手环轻声吐槽，“深蓝啊，你选的地方还真是好啊！”
深蓝发出“嘻嘻”笑声，虚拟屏幕上的蓝色小球变成一个尬笑笑脸。
【东苍城地处偏僻，不易受到创生基因公司监管，这是深蓝深思后的选择，至于器官贩子和蚀诡出现，纯粹是意外，深蓝并不知情。】
下一刻，人体废料中心警报声大作。
“警报！警报！发生蚀诡事件，请工作人员迅速撤离，已经报送东苍城收容中心，等待处理……”
季尘眉头一挑，收容中心？
这是季尘前世一手创立的组织，用以专门对抗蚀诡，没想到现在依然存在，没有被江断墟和梅特·瑞克斯解散。
思索间，尸山最外层的尸体层层掉落，暴露出内部的蚀诡真身。
废土蚀诡末世降临48年来，人类对蚀诡的认知依旧停留在黑暗的迷雾中。
这些违背物理法则的存在，如同从噩梦中具现化的造物，始终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神秘面纱。
它们的起源至今成谜。
有人说是量子潮汐的产物，有人认为是高维生物的投影，更有人坚信这是远古邪神的苏醒。
唯一确定的是，蚀诡带来的只有最纯粹的灾难。
不是战争那种有目的的破坏，而是如同天灾般毫无理性的毁灭。
最令人类绝望的，是蚀诡那违背常理的「虚实相生」特性。
在虚化状态下，它们仿佛从现实维度抽离，任何物理攻击都如同击打幻影。
核弹的烈焰、电磁炮的轰击，这些人类引以为傲的武器在蚀诡面前沦为可笑的玩具。
当最强大的武器失效，文明便如沙堡般崩塌。
讽刺的是，唯一能伤害蚀诡的时刻，竟是它们主动发起攻击的瞬间。
只有这一瞬间，蚀诡会暂时锚定在现实维度。
正是这个致命的弱点，让开启基因锁的进化者和改造强化的赛博格成为人类最后的希望。
于是，在废墟与绝望中，神学家的声音开始回荡：
“这不是末日，而是神的试炼。”
他们宣称，蚀诡是神明设下的考验，唯有通过者才能跻身神之序列。
这种论调在各大聚集城悄然蔓延，甚至有人开始崇拜蚀诡，将其奉为「诡神」。
然而，真正与蚀诡厮杀过的战士都知道，这些怪物眼中没有神性，只有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季尘冷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由尸骸堆砌而成的恐怖存在。
直径近三米的球体表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的人类残肢，像是一颗被强行拼凑而成的畸形头颅。
那些扭曲的肢体以违背解剖学的方式相互纠缠。
断裂的骨茬刺穿苍白的皮肤，数十只残缺的手掌无意识地抓挠着空气。
头颅中央，数百张痛苦的人脸被强行缝合在一起，构成一张不断流动的恐怖面容。
老人干瘪的皱纹与婴儿娇嫩的皮肤相接，男人扭曲的胡须和女人撕裂的嘴唇交错。
脓黄色的尸水从五官的缝隙中汩汩涌出，混合着暗红色的半凝固血液，在腐烂的皮肤表面形成恶心的沟壑。
那张占据整个正面的巨嘴开合时，露出三排参差不齐的尖牙，每一颗牙齿上都挂着碎肉和筋络。
“吃……吃啊……”
怪物的声音像是数百人痛苦的呻吟叠加在一起，
“完美的……肉体……”
随着它的嘶吼，更多粘稠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地面时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那是蛋白质分解特有的死亡气息，混杂着粪便和血腥味，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呕吐昏迷。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构成它躯体的人脸仍在微弱地抽搐着，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发出最后的尖叫。
每当怪物吞噬一具尸体时，所有眼睛都会同时翻白，流露出既痛苦又愉悦的诡异神情。
季尘轻掩口鼻，作为曾站在人类巅峰的猎诡师，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对他来说不过是微风拂面。
空气中弥漫的腐臭与视觉上的极度扭曲，对他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真是讽刺的轮回……”
他凝视着不断吞噬尸骸的怪物，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在前世的记忆中，这种被命名为「馋食傀」的「小凶级」蚀诡，正是最终进化成「饿鬼道」的初级形态。
当年他融合的那只「饿鬼道」，不知吞噬了多少座人类城池才成长到失控级。
机械手环突然微微震动，深蓝的投影在尸水上折射出幽蓝光芒：
【主人，扫描显示该个体已吞噬137具尸体，诡能能级持续攀升，目前诡能能级340威纳尔。】
【主人，请问您是否处理？】
季尘眼中精光一闪。
“处理！怎么不处理！”
不仅是因为消除蚀诡的执念，同时，「馋食傀」的诡核对于季尘可是有着大用的！
它可以吞噬一切能量的特质，对于季尘后续融合其他蚀诡可以说是必要条件。
正好眼前的「馋食傀」只有小凶级别，简直是瞌睡来了又枕头，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缘分！
季尘看了一眼仓库周围，老曹那具被掏空心脏的尸体旁，断裂的机械臂还在冒着电火花。
他轻叹一声：“用这种破烂对付「饿鬼道」前身，还真是……”
“对了，收容中心情况如何？大部长还在么？”
深蓝：【数据检索完成。】
全息投影在腐臭的空气中微微闪烁。
【关于收容中心现状分析如下：作为对抗蚀诡的主要组织之一，江断墟和梅特·瑞克斯保留了收容中心的建制，收容中心仍旧是各大聚集城对抗蚀诡的重要部门。】
【但是，江断墟和梅特·瑞克斯，以及其他派别大量派遣人员渗透收容中心。】
投影切换成一幅错综复杂的权力结构图，代表各方势力的色块如同癌细胞般在组织架构中扩散。
【时至今日，收容中心已经形成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权利组织。
各方势力暗潮涌动，相互蚕食瓜分。
掣肘之力导致效率低下，又滋生了很多尸位素餐的蠹虫。
窥一斑可见全貌，现在就连看后门的护卫犬，都是某个领导他二婶子邻居家的萌宠吉娃娃担任的。】
【至于大部长张振罡……】
投影切换成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他眼下的青黑显示出长期的疲惫。
【他就像站在流沙中的巨人，每一次挣扎都让自己陷得更深。但如果没有大部长在其中制衡，收容中心早已被分割殆尽。深蓝曾问过大部长为何继续坚持，大部长告诉深蓝，收容中心会是守护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
【深蓝分析，大部长对您的忠诚阈值维持在67%——86%之间。这在整个联邦高层中，已经是极高数值了。】
季尘一脚踩断老曹的机械臂，把末端的仿生机械骨当做手柄。
又将老曹的机械脊椎抽出来，和机械手绑定在一起，勉强当做长柄武器使用。
听到深蓝的话，季尘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
大部长张振罡为人刚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完全属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类型。
正是这种宁折不弯的倔强，让他选择这个固执的男人作为收容中心的掌舵者。
没想到自己死后，张振罡依旧管理着收容中心。
他完全能想象到其中的艰难。
想到这里，季尘心中已经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一世，就从收容中心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