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穿透夜雾，两辆警车闪着红蓝灯停在夜都后门。
纪冰云的助理已经将商务车开了过来，元彬扶着李峰坐进后座，纪冰云弯腰替他关上车门时，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陈哥带着五六个兄弟到了前厅。\"
她抬眼看向元彬，后者正替李峰调整靠枕，侧脸在车内暖光下显得格外沉稳。
\"元先生，\"纪冰云叩了叩车窗，\"陈哥是星辰皇朝的老人，混夜场十年，最护短。
您......\"
元彬抬头笑了笑：\"纪小姐先送李峰去医院，这里我处理。\"
车门关上的刹那，元彬听见车内李峰闷哼了声：\"彬子，那经理刚才打电话说的陈哥，我好像听道上朋友提过，是......\"
\"先别说话。\"元彬替他按住胳膊上的伤口，\"医生说只是皮外伤，到医院缝两针就好。\"
商务车驶离后，元彬转身往夜店前厅走。
刚转过走廊，就见六七个穿黑t恤的男人堵在过道里，为首的寸头男正捏着经理肿成馒头的膝盖：\"王哥这腿，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断的？\"
经理抬头看见元彬，眼睛立刻红了：\"陈哥！
就他！
刚才在VIp房里动手，根本不把咱们星辰皇朝放眼里！\"
陈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上下打量元彬——白衬衫扎进西裤，腕间一块看不出牌子的素面手表，模样清俊得像刚下班的白领。
他嗤笑一声，把经理往旁边一推，一步跨到元彬面前：\"小子，道上混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在我场子撒野，得留下点东西。\"
他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围上来，有人摸出伸缩棍，有人捏着指节咔咔作响。
元彬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大理石墙。
他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的酒气和戾气，但水德星君的记忆里，凡人的血气在他感知中不过是一团浑浊的雾气。
他摸出手机：\"我不想动手。\"
\"不想动手？\"陈哥一把夺过手机，甩给旁边小弟，\"现在想认怂晚了！\"
小弟捏着手机晃了晃：\"苹果12，挺新啊？\"
\"打之前先翻通讯录，\"陈哥叼着烟，\"查查这小子有没有什么硬关系——省得打错了人。\"
小弟刚点开通讯录，元彬突然开口：\"打给邹剑。\"
\"邹剑？\"陈哥挑眉，\"邹老板？\"
\"对。\"元彬盯着他，\"问问他，星辰皇朝的幕后老板是谁。\"
陈哥的烟差点掉在地上。
邹剑是本市高档会所\"云顶阁\"的老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连他这种混夜场的都听过名号。
他使了个眼色，小弟把手机递回来。
元彬接过手机，拨通号码，声音平静：\"邹哥，我是元彬。
想问下星辰皇朝的幕后老板，是黄家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邹剑的声音突然低了三个调：\"元兄弟怎么突然问这个？
星辰皇朝确实是黄氏集团旗下产业，老板是黄龙黄总。
怎么，那场子惹到你了？\"
\"有点小麻烦。\"元彬瞥了眼脸色发白的陈哥，\"邹哥方便把黄总的电话给我吗？\"
\"这就发你。\"邹剑立刻道，\"元兄弟等我一句，我让秘书再确认下号码——\"
\"不用。\"元彬挂断电话，指尖在通讯录里翻出刚收到的号码，当着众人的面拨了出去。
陈哥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混了十年夜场，还没见过有人敢直接联系黄龙的——那可是能和市领导坐一桌吃饭的人物，平常连星辰皇朝的月报表都未必看。
电话刚响第二声就被接起：\"元先生？\"
黄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元彬甚至听见背景里有瓷器碎裂的声音，\"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是不是我底下人不长眼，惹您不高兴了？\"
\"在星辰皇朝前厅，有位陈哥说要教我规矩。\"元彬的目光扫过陈哥煞白的脸，\"可能需要黄总来认认人。\"
\"我马上到！\"黄龙几乎是喊出来的，\"元先生您稍等，最多十分钟！\"
电话挂断的瞬间，陈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门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元爷！
是我有眼无珠！
王经理那孙子挑事，我根本不知道是您......\"
经理缩在墙角，裤裆处洇出一片深色，抖得像筛糠：\"我、我就是个管看场子的，陈哥让我......\"
\"闭嘴。\"元彬垂眸看表，\"黄总十分钟到，你们最好想想怎么解释。\"
陈哥连滚带爬扑到经理面前，抬手就是两个耳光：\"让你狗眼看人低！
让你挑事！
元爷是什么人物，是你能得罪的？\"
经理被打得鼻血横流，却不敢躲，只一个劲哭嚎：\"陈哥我错了！
我错了！\"
走廊里的保安和服务员早围了一圈，此刻全都噤若寒蝉。
有人偷偷掏出手机拍照，被陈哥吼了一嗓子：\"删了！
敢传出去老子卸你一条腿！\"
十分钟后，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黄龙穿着睡衣冲出来，脚下还趿着一只鳄鱼皮拖鞋，身后跟着四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他一眼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元彬，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弯腰九十度：\"元先生，让您久等了！\"
元彬点了点头：\"黄总。\"
\"都是我管教无方！\"黄龙转身冲陈哥等人暴喝，\"把这两个废物给我捆了！
送派出所还是您发落？\"
陈哥和经理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不必。\"元彬抬手，\"教训一顿，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明白！\"黄龙立刻对保镖使眼色，\"带下去，打断腿，丢到郊区。\"
\"元先生！
元先生饶命啊！\"经理哭着爬向元彬，被保镖拖走时还在尖叫，\"我上有八十岁老母......\"
元彬没再看他们，转身往夜店外走。
黄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元先生这是要走？
我让厨房备了醒酒汤，或者去顶楼套房休息？\"
\"不用。\"元彬在玄关处停步，\"黄总以后管好手下，别让这种事再发生。\"
\"一定一定！\"黄龙额头全是汗，\"我明天就换店长，再招批退伍兵当保安......\"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元彬走出夜店大门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瑜发来的消息：\"冰箱里有炖盅，回来记得热。\"
他低头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按了几个字：\"马上到。\"
靠山别墅的落地灯还亮着。
元彬推开门，就见江瑜裹着他的灰色毛衣坐在沙发上，发梢还滴着水，脚边堆着两本摊开的时尚杂志。
听见动静，她抬头瞪他：\"凌晨两点半，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七个电话？\"
元彬脱了外套挂在玄关，走过去弯腰亲她额头：\"手机刚才被人抢了。\"
\"被抢了？\"江瑜立刻坐直，伸手摸他胳膊，\"受伤没？\"
\"没受伤。\"元彬握住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掌心焐着，\"就是和人有点小争执，已经解决了。\"
江瑜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揪他耳朵：\"骗我！
你眼里还有血丝——肯定又动手了！\"
元彬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真没动手。
倒是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江瑜扁扁嘴，起身往厨房走，\"热汤去。
你肯定没吃晚饭，刚才在电话里听你声音都哑了......\"
元彬跟着她进厨房，从后面环住她腰。
江瑜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耳尖慢慢红了：\"别闹，汤要洒了。\"
\"不闹。\"元彬埋在她颈窝，\"想和你商量个事。\"
\"嗯？\"
\"最近想给你找点事做。\"元彬转身把她抵在料理台上，\"你总说在家太闲，天天看杂志都看腻了。\"
江瑜瞪他：\"我才没看腻！
那是在研究穿搭......\"话没说完就泄了气，\"好吧，确实有点无聊。
你想让我做什么？\"
元彬指尖摩挲她后颈的发尾：\"还在想。
可能......和医疗相关？\"
\"医疗？\"江瑜歪头，\"我学的是服装设计，和医疗八竿子打不着......\"
\"可以学。\"元彬替她擦掉汤碗边的水珠，\"我最近在筹备个新项目，可能需要你帮忙。\"
\"什么项目？\"江瑜眼睛亮起来，\"和你之前说的慈善有关？\"
元彬刚要开口，手机在客厅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峰：\"我接个电话。\"
江瑜端着汤碗跟出去，就见元彬站在落地窗前，月光透过纱帘落在他侧脸上，声音低低的：\"明天上午十点，我去医院接你......对，新项目的事，见面再聊。\"
挂了电话，元彬转身就见江瑜抱着汤碗站在阴影里，眼睛亮晶晶的：\"刚才说的新项目，到底是什么呀？\"
元彬走过去接过汤碗，吹了吹热气：\"明天告诉你。
先喝汤，凉了。\"
江瑜却按住他手腕：\"不行，现在就要说！\"
元彬被她赖皮的样子逗笑了，低头在她鼻尖轻啄：\"筹建血液中心。\"
\"血液中心？\"江瑜愣住，\"那不是......\"
\"对。\"元彬舀起一勺汤递到她嘴边，\"专门收集、储存血液，给需要的人用。\"
江瑜喝了汤，却没松开他手腕：\"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没想好。\"元彬摸了摸她头发，\"但我想，你会喜欢。\"
窗外的月光漫进客厅，江瑜望着他眼里的星光，突然觉得这个总说自己\"刚毕业的大学生\"，其实藏着好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但没关系——她托着下巴笑，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挖。
江瑜捧着汤碗的手微微发颤，勺柄在瓷碗边缘磕出清脆的响声：“血液中心？元彬，你知不知道办这种机构需要多少资质？卫生许可、血站执业证、冷链储存设备……我之前陪表姐去献血，人家市中心血站光是审批就跑了大半年。”
元彬屈指弹了弹她发顶的湿发：“这些我都让人查过了。”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张折成方块的A4纸，展开时带起淡淡墨香——是某律师事务所的法律意见书，“黄总昨天刚让人送来的，星辰皇朝背后的黄氏集团旗下有医疗投资公司，能借资质。”
江瑜凑近看了眼落款，瞳孔微微收缩：“金诚律所？他们家打医疗官司出了名的难请……”她忽然顿住，抬眼时目光灼灼，“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资源的？”
元彬垂眸替她理了理毛衣领口：“之前帮邹哥解决过点麻烦。”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触及江瑜审视的目光时，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背，“放心，所有流程都合规。”
“那为什么不对外开放？”江瑜放下汤碗，膝盖抵着沙发边缘坐直，“普通血站都是面向社会采集，你说的储备……”她忽然想起元彬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比如“灵气稀薄”“凡俗血气”，喉间的话顿时卡住。
元彬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指尖轻点桌面：“主要储备牲畜血液。”
“牲畜？”江瑜愣住，“牛血？猪血？”
“对。”元彬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份资料，封皮印着“特种生物血液研究可行性报告”，“我联系了农业大学的教授，他们在做动物血液提取活性蛋白的实验。这种蛋白能用于烧伤治疗、特殊疫苗研发……”他顿了顿，补充道，“市场需求很大，但国内现在只有两三家机构在做。”
江瑜翻着报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所以你绕这么大弯子，是想搞生物科技？”
“算是。”元彬伸手替她把滑落的毛衣肩带提上去，“但更重要的是……”他望着窗外被月光染白的梧桐叶，声音低了些，“我想建个能真正帮到人的地方。那些被普通血站拒之门外的稀有血型患者，或者需要大量用血的手术……”
江瑜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掌心有层薄茧，是练剑时磨出来的，此刻却暖得发烫：“那我能做什么？”
“你可以当名誉负责人。”元彬用指节蹭了蹭她手背，“偶尔去参加剪彩，或者和教授们喝茶聊设计——他们实验室的白大褂总丑得离谱。”
江瑜被逗笑了，抄起沙发上的靠枕砸他：“油嘴滑舌！”她忽然又板起脸，“说真的，李晓萍姐之前在红十字会做过志愿者，她来管捐赠流程最合适；边老三认识不少养殖户，收牲畜血源他熟……”
元彬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这个总被他护在身后的姑娘，原来早就在悄悄观察他的世界。
次日上午十点，元彬的迈巴赫停在市二医院门口。
李峰裹着件藏青色风衣从门诊楼出来，胳膊上的绷带还渗着淡红色，见他就骂：“你小子故意挑我拆线日谈工作？疼得老子昨儿一宿没睡！”
元彬笑着递上保温桶：“海带汤，消肿。”
李峰掀开盖子闻了闻，脸色稍缓：“说吧，什么新项目要把我从众城资本调走？陈总昨天还问我，是不是嫌副总位子太闲？”
元彬发动车子：“去北郊看看就知道了。”
北郊工业区的风裹着铁锈味。
车子拐进一条坑洼的小路时，李峰捏着车窗的手突然收紧——路尽头立着一块蓝底白字的大牌子：“众诚血液食品中心（筹建中）”。
“血液食品？”李峰扯了扯领带，“彬子，我好歹管过几十个亿的项目，你让我来搞……血肠？”
元彬把车停在旧仓库前，扬起下巴示意：“进去看看。”
仓库里的防尘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几台银灰色的大型设备。
穿白大褂的技术员正调试冷链柜，见元彬进来立刻点头：“元总，德国进口的冷冻机到了三台，剩下两台下周三到。”
“辛苦。”元彬转向李峰，“这是 -80c超低温冰箱，能保存血液五年以上。”他走到墙边的规划图前，手指划过“采血部”“检测室”“成分分离区”的标识，“这边是和农科院合作的动物血研究室，那边……”
“停。”李峰按住他肩膀，“我就问一句，这项目能挣几个钱？”
元彬转身时目光沉了沉：“李哥，你当年为了给山区孩子建希望小学，把年终奖全搭进去的时候，问过能挣几个钱吗？”
李峰一怔。
十年前在大学社团，这个总被他护着的小学弟，曾背着二十斤的书包翻三座山，只为给支教点送台二手投影仪。
“我不是嫌钱少。”李峰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大二替元彬挡酒被碎酒瓶划的，“众城那边说要调我去东南亚管矿业，年薪翻三倍。可你一个电话，我推了。”他踢了踢脚边的水泥袋，“结果你让我来管血库？”
元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是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床头摆着“急性白血病”的诊断书：“这是张叔的孙女。上个月转院时，医院Rh阴性血库存告急，等了三天才从外省调过来。”他又抽出一张照片，是头黑背奶牛被固定在采血架上，“这是农科院的实验牛，每升牛血能提取20克血清蛋白，能做十支烧伤膏。”
“所以这个血液中心，既存人血也存动物血。”元彬把照片一张张铺在设备上，“人血做应急储备，动物血做科研转化。等实验室出了成果，利润能反哺人血库——这是条能走十年的路。”
李峰弯腰捡起小女孩的照片，指腹蹭过她睫毛的位置：“你什么时候开始攒这些的？”
“从在夜店看见那个被酒瓶子砸伤的服务员，救护车来了十分钟都找不到Ab型血开始。”元彬望着窗外飘起的灰尘，“从在医院看见护工阿姨跪在地上求血，说她儿子才刚考上大学开始。”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冷链机的嗡鸣。
李峰摸出烟盒，又默默塞回去——元彬最烦他在封闭空间抽烟。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元彬笑了：“统筹基建，管设备采购，盯施工进度。”他拍了拍李峰肩膀，“你当年在工地蹲三个月建希望小学的本事，该拿出来用了。”
李峰低头看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沾了块水泥灰。
他忽然笑出声：“行吧，就当……再建座希望小学。”
暮色漫进仓库时，江瑜提着保温箱推门进来。
她换了件鹅黄色针织衫，发梢别着枚珍珠发卡，在满是钢筋水泥的仓库里像朵突然绽放的花。
“李哥！”她把保温箱搁在设备上，“鸡汤，加了黄芪。”又瞪元彬，“你早上说喝海带汤就行，骗我！”
李峰舀了勺汤，热汽模糊了眼镜：“弟妹这手艺，比我妈做得还香。”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对了，边老三下午来电话，说能联系上省内百分之七十的养殖户。李晓萍那边，红十字会的老领导答应给做顾问。”
元彬接过文件，目光扫过“血源合作协议”几个字：“辛苦。”
李峰把空碗推给江瑜，起身时碰倒了规划图筒。
图纸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外联组架构图”，李晓萍和边老三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旁边写着“重点跟进”。
江瑜蹲下去捡图纸，发梢扫过元彬手背。
他弯腰帮她，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笑了。
仓库外的工地上，施工队开始挂新的宣传横幅。
风掀起一角，露出“众诚血液中心——生命的另一种储存方式”的字样。
李峰站在窗边看了会儿，摸出手机给众城资本发了条消息：“东南亚项目我不去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望着元彬和江瑜蹲在地上整理图纸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事比年薪翻倍更值得。
晚风卷着灰尘扑进来，吹得规划图哗哗作响。
某张未完成的表格上，“基建统筹：李峰”几个字被铅笔重重描过，旁边用小字写着：“待确认李晓萍外联分工\/边老三血源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