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灌进病房,何香蜷在窗台边缘,膝盖抵着下巴,指节因用力抠着瓷砖缝泛出青白。
她腕间那串元彬送的转运红绳被蹭得松了,有几缕丝线垂下来,扫过她泛红的眼尾。
\"香香,喝点粥吧。\"李怡端着保温桶站在床边,水蒸气模糊了她的镜片,\"徐娇娇买的南瓜粥,你最爱喝的...\"
何香没动。
她盯着床头电子钟跳动的数字,凌晨两点十七分,和三个小时前母亲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元彬攥着她的手说\"别怕\"的时刻分秒不差。
可那时岳芸还在昏迷,而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对着俯身查看的元彬说的:\"元彬...宝宝踢我了...\"
\"宝宝?\"何香当时脑子\"嗡\"地炸开。
她望着母亲苍白的脸,又望向元彬——他喉结动了动,没否认。
\"他为什么不否认?\"何香突然开口,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我妈刚做完手术,意识都不清醒,他只要说一句'阿姨您认错人了',我就不会...不会...\"她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泪砸在膝盖上,\"可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妈笑...\"
李怡放下保温桶,坐在窗台下的矮凳上。
她伸手碰了碰何香冰凉的脚踝,想起昨天还在甜品店帮何香挑订婚戒指的姑娘,此刻发尾都沾着医院的冷气。\"元彬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她声音轻得像哄孩子,\"上回你发烧39度,他在你楼下守了整夜;上个月你说想看星星,他开两小时车带我们去山顶...这种人会和你妈...\"
\"可我妈说的'宝宝'...\"何香抬起脸,睫毛上挂着泪珠,\"我妈才三十六岁,她...她怎么会...\"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李怡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徐娇娇。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的声音带着风噪:\"李怡,元彬和岳女士在来病房的路上了。
你...先稳住何香。\"
\"知道了。\"李怡挂了电话,转身时眼眶也红了,\"香香,元彬马上来。
他要是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帮你揍他。
但要是有误会...\"
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何香差点从窗台上摔下来。
岳芸被元彬扶着,苍白的脸在暖黄灯光下像张薄纸,可她看见何香的刹那,眼睛突然亮了——那是何香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母亲看见宝贝女儿时的光。
\"宝宝...\"岳芸踉跄着扑过去,何香本能地接住她,却在触到母亲手腕时僵住。
岳芸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纱布,露出的皮肤有青紫色的勒痕,像条狰狞的蛇。
\"是宋哥的人。\"岳芸攥着何香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女儿手背上,\"我去幼儿园接你小侄女,被他们绑到废弃仓库...他们说要报复元彬,往我水里下了药,我迷迷糊糊的,就记着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别怕,我在'...\"她掀起病号服下摆,腰侧有道暗红的擦伤,\"是元彬撞开铁门冲进来的,他背我跑的时候,我能听见子弹擦着后颈飞过去的声音...\"
何香抬头看向元彬。
他眼尾还带着红,喉结动了动:\"当时岳阿姨烧得说胡话,一直喊'宝宝别怕',我怕她情绪激动影响伤口,就...就应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带血的小熊挂坠,\"这是您落在仓库的,小侄女的。\"
何香突然扑进元彬怀里。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还有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
\"我错了。\"元彬低头吻她发顶,声音哑得厉害,\"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第一个告诉你。\"
岳芸抹着眼泪退到李怡身边:\"我们去护士站问问换药时间。\"门合上的瞬间,李怡对元彬比了个\"好好哄\"的口型。
病房里安静下来。
何香吸了吸鼻子,手指勾住元彬的腰带:\"你...真的是水德星君?\"
元彬一怔,随即笑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妈说你抱着她跑的时候,脚都没沾地。\"何香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还有上次在江边,你说要教我修仙...现在能教了吗?\"
\"现在?\"
\"就现在!\"何香拽着他往窗边走,\"我要飞,像你上次那样,站在云上面!\"
元彬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到底没忍住。
他指尖掐了个诀,水德玉佩在胸口发烫,两人的身影渐渐浮起,穿过半开的窗户,停在医院顶楼上方。
秋夜的风裹着桂香扑面而来,何香望着脚下渐远的路灯,像散落的星子,又抬头看向漫天云海——月光漫过云层,像给棉絮镀了层银边。
她张开双臂笑出声,发梢扫过元彬的下巴:\"原来云朵是软的!
比还软!\"
\"下次带你去看日出。\"元彬护着她后腰,\"在昆仑山巅,太阳从云海里跳出来,像颗烧红的珠子...\"
\"那...再下次呢?\"何香突然转身,搂住他脖子,\"去月亮上?
我听说广寒宫有桂树,能摘桂花酿酒吧?\"
元彬被她带得晃了晃,差点从云端栽下去。
他稳住身形,低头时鼻尖碰着她的:\"再下次...带你去看我的仙府。
水德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会泛蓝光,池子里养着千年白鲤...\"
\"元彬。\"何香突然收了笑,手指轻轻碰他耳垂,\"我刚才在窗台想,如果这次误会解不开...我可能会搬去云南。\"她顿了顿,\"但现在不想了。\"
元彬喉结动了动,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云层在脚下翻涌,像极了修仙界的雾海,可此刻他怀里的温度,比任何仙玉都要烫。
岳芸是在凌晨四点回的家。
她裹着元彬硬塞给她的外套,钥匙插进锁孔时,雨突然下大了。
玄关的声控灯亮起,她正弯腰换鞋,身后传来道低沉的男声:\"岳女士,黎叔来送您托我找的老中医药方。\"
岳芸手一抖,回头时正撞进暖黄的灯光里。
穿藏青唐装的老人站在客厅阴影里,手里捏着个泛黄的纸包,窗外的雨丝掠过他斑白的鬓角——那是她十年前在老家茶馆见过的、给父亲看病的老药工。
\"您...怎么进来的?\"岳芸下意识摸向手机。
\"元小友给的钥匙。\"黎叔把纸包放在茶几上,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何香的婚纱照,\"他说您最近睡不好,这方子安神。\"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岳芸盯着纸包上熟悉的墨字,突然想起元彬背她跑过仓库时,耳边响起的那句低语:\"别怕,我不会再让你和香香受一点委屈。\"
她伸手摸了摸纸包,指尖触到些微凸起——是用朱砂点的七星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