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宴会厅的水晶灯在穹顶流转着暖光,顾艳丽捏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王俊杰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细针,正往她耳朵里钻:“丽姐,我那康养项目真缺你这样的老熟人撑场子。你投五十万,我给你垫二十万,半年分红保底十万——”
“王总。”顾艳丽突然打断他,杯底磕在大理石桌面发出脆响,“上个月三班的陈敏在同学群发消息,说你让她投什么影视基金,结果钱打过去连合同都没见着。”她垂眼盯着自己磨得起球的针织衫袖口,“我家孩子住院费还欠着三万,没那个闲钱。”
王俊杰的笑脸僵了一瞬,随即又堆起来:“陈敏那是被她老公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家小宝的病……”
“艳丽!”
宴会厅大门被撞开的巨响惊得众人回头。
穿褪色工装的老刘红着眼睛冲进来,身上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
他一把揪住顾艳丽的手腕:“老子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你倒好,揣着孩子的救命钱来参加什么破同学会!”
顾艳丽的帆布包“啪”地摔在地上,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散出来,还有半盒没拆封的儿童退烧药。
老刘弯腰去抢钱,却被顾艳丽死死攥住手腕:“那是小宝的住院押金!医生说今天再不交——”
“你还知道小宝?”老刘反手一推,顾艳丽撞在餐桌边,瓷器碎裂声混着她的闷哼。
他抓起钱塞进怀里,转身要走,忽然听见角落传来抽噎。
三岁的小宝不知什么时候从婴儿车里爬出来,正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小脸上全是泪痕。
“爸……疼。”小宝揉着撞红的额头,话音未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涨得紫红,呼吸声像破风箱。
顾艳丽扑过去抱起孩子,眼泪砸在小宝滚烫的脸上:“宝,宝你别吓妈妈……”她抬头看向周围同学,“谁有车?送我们去医院!”
“等等。”郑斌挤过来,盯着小宝发紫的唇色,“艳丽姐?我是郑斌,元彬的妹妹。小宝这情况像是急性喉炎,喉头水肿堵住气管了,送医院路上可能……”她转头看向坐在角落的元彬,“哥,你试试?”
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嗤笑:“元彬?高中那会儿连化学实验都做不好,现在会看病?”“就是,万一出了事算谁的?”
元彬已经站了起来。
他解开西装袖扣,露出腕间一串青金石手串——那是水德星君当年用天河寒玉所炼,此刻正微微发烫。
“让我看看。”他伸手要接孩子,顾艳丽却后退半步,眼里是母亲护崽的警惕。
“艳丽,元彬现在是中医馆的坐堂医生。”李峰挤过来解围,“上回我妈中风,他扎了三针就醒了。”
“真的?”顾艳丽攥着小宝的手微微发抖,最终还是把孩子递过去。
元彬指尖搭在小宝颈侧,能摸到急促如鼓点的脉搏。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个檀木盒,打开时“唰”地抽出十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是水德星君当年在药王谷求得的“鬼神十三针”。
“得罪了。”元彬拇指轻弹银针,第一针直刺天突穴,第二针落在廉泉,第三针……宴会厅里的人屏住呼吸,看着小宝的咳嗽声渐渐变轻,紫胀的小脸慢慢恢复血色。
当最后一针扎进风池穴时,小宝突然打了个喷嚏,脆生生喊了句:“阿姨抱!”
顾艳丽“哇”地哭出声,刚要去接孩子,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元彬眼疾手快扶住她,指尖搭在她腕间:“累着了,睡一会儿就好。”
“艳丽!艳丽!”老刘挤过来要抱妻子,却被郑斌拦住:“先让她躺会儿。你刚才那样,对得起艳丽姐在医院守你三天?”她指着老刘怀里的钱,“这钱是给小宝的,你要是再乱花——”
“我没乱花!”老刘涨红了脸,“工地拖欠工资,我实在凑不出钱……”他蹲下来摸着小宝的脸,声音哽咽,“爸错了,爸明天就去卖血……”
“卖什么血。”元彬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递过去,“这张卡有十万,先用着。利息按银行算。”
“这怎么行——”
“艳丽姐当年帮我补过三个月的数学。”元彬打断他,“高三那年我发烧住院,是她每天下了晚自习来给我补课。”他望着顾艳丽沉睡的脸,嘴角微扬,“该还的。”
王俊杰站在人群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的房本。
他本想等顾艳丽走投无路时“恰好”提出有闲置公寓,没想到被元彬坏了好事。
更可气的是那个郑斌,刚才看他的眼神跟防贼似的。
“大家散了吧。”班长拍了拍手,“时间不早了。艳丽和孩子我送医院,老刘跟着——”
“等等。”王俊杰突然开口,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在掌心颠了颠。
宝马车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艳丽醒了要是嫌医院吵,我在南山有套公寓,空着也是空着……”
“不用。”郑斌抱着小宝挡在顾艳丽身前,“我家有客房。”她歪头笑,“再说王总房子那么金贵,我们可住不起。”
王俊杰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元彬扶着顾艳丽往外走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突然把钥匙甩进西装内袋。
金属碰撞声混着宴会厅的喧嚣,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阴鸷。
酒店外的晚风裹着桂花香吹进来,元彬扶着顾艳丽上了车。
郑斌抱着小宝坐进后座,老刘提着帆布包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着“谢谢”。
王俊杰站在旋转门前,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尾灯渐远,忽然摸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宋哥,之前说的事……加钱。”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侧别着的宝马车钥匙,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
王俊杰挂断电话时,西装袖口的金袖扣擦过手机屏,在屏保上刮出一道细痕。
他低头瞥了眼屏幕上宋哥的回复,喉结动了动,转身往停车场走。
酒店外的桂香被晚风卷着钻进领口,他却觉得后颈发凉——刚才元彬递卡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有郑斌看他时像看苍蝇的眼神,总在眼前晃。
地下停车场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王俊杰的宝马x5停在b3区最前排,他摸出钥匙刚要按解锁,余光忽然扫到斜对角的车位。
那里停着辆黑色轿车,车头立着的“欢庆女神”车标在壁灯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连轮毂上的金属辐条都泛着冷冽的光——是劳斯莱斯幻影。
他脚步顿在原地,钥匙串“哗啦”掉在地上。
那车他去年陪客户参加国际车展时见过,起售价一千八百万,定制版能翻到三千万。
车身上的金属漆像浸了夜露的黑曜石,连轮胎缝隙都擦得一尘不染,显然是专人养护的座驾。
“谁开这种车来同学会?”王俊杰弯腰捡钥匙,目光黏在车窗上。
前挡风玻璃下的临时停车牌翻着,露出背面手写的“元”字——是用小楷写的,笔锋刚劲,像刻进木头里。
“元?”他喉咙发紧。
班里姓元的只有元彬。
可那个高中时总蹲在教室后排啃馒头,校服洗得发白的穷小子,怎么会有这种车?
他想起元彬腕间那串青金石手串,想起他抽银针时指尖的稳当劲儿,又想起刚才递出十万银行卡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停车场的通风口“嗡”地响了一声,劳斯莱斯的车门感应灯突然亮起,琥珀色的光斑在地上投出车标。
王俊杰后退半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宋哥的语音:“加钱行,但得说清楚……”他盯着那辆豪车,喉结滚动两下,拇指重重按在语音键上:“再加五万,往死里整。”
话音未落,停车场入口传来汽车鸣笛声。
王俊杰转头望去,正看见元彬扶着顾艳丽从电梯间出来,郑斌抱着小宝跟在后面,老刘提着帆布包小跑着开门。
那辆送他们来的黑色轿车停在入口处,可王俊杰的目光却越过它,落在劳斯莱斯的方向——元彬经过那辆车时,手腕上的青金石手串刚好擦过车门,感应锁“滴”地轻响,车灯微微一闪。
王俊杰的指甲掐进掌心。
夜风卷起他脚边的落叶,擦过劳斯莱斯的轮毂,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望着元彬扶着顾艳丽上车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手机里宋哥的回复,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比夜风还凉。
劳斯莱斯的倒影在地面瓷砖上铺开,像一块浸了墨的玉,将王俊杰扭曲的表情割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