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立刻屏住呼吸，指尖搭在鸣渊剑的剑柄上，循着声音往溶洞深处走。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腐土味越淡，反而多了种若有若无的灰雾。
触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带着微弱的深渊能量波动。
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溶洞最深处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百人。
他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有的裤脚还沾着泥土和草屑，有的手上留着干农活磨出的厚茧，显然都是云崖山附近的村民。
所有人都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只有偶尔几声无意识的咳嗽，证明他们还活着。
苏清婉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离她最近的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的手还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露出半块干硬的麦饼。
显然是撤离时匆忙带上的。
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淡淡的灰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过。
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丝灰黑色的纹路，正随着呼吸缓慢流动。
那是深渊能量在抽取她的生命力。
苏清婉的指尖刚触碰到老妇人的脖颈，便猛地顿住。
原本该只有深渊能量流动的灰黑纹路里，竟藏着几缕极淡的微光，不是深渊的浑浊墨绿，也不是帝尊传承的淡金。
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银白。
像淬了月光的钢，在皮下若隐若现。
她心头一震，连忙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两种力量碰撞的微麻感。
深渊之力是冰冷黏腻的，像沾了腐泥的水草。
可这股微光却带着一丝暖意。
虽微弱却坚韧，像寒冬里没熄的炭火。
“这是……传承者之力？”
苏清婉低喃出声，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蹲下身，依次检查旁边几个村民，指尖掠过他们的手腕、脖颈，每一次触碰都让她的疑惑更深。
所有村民的皮下，都藏着这样的微光。
有的是银白，有的是浅青，还有的带着土黄的厚重感。
分明是不同属性的传承者之力。
可这些人，都是普通村民啊。
老妇人手上的厚茧是常年握锄头磨的。
旁边少年裤脚还沾着田埂的泥，角落里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指甲缝里还留着掏鸟窝的草屑。
他们身上没有半点传承者该有的气息，没有经脉拓宽的痕迹，更没有规则波动的残留，怎么会有传承者之力？
难道是虎山君搞的鬼？
可它是异种，如何用出的传承者之力？
又或者是深渊能量裂变了？
可这两种力量明明在相互排斥，皮下的灰黑纹路总在避开微光，像怕被灼伤的蛇。
苏清婉直起身，目光扫过溶洞里横七竖八的村民。
数百道微弱的传承者之力散落在灰黑深渊中，像黑夜里的星星，虽亮不起来，却倔强地没被吞噬。
“不管了，先净化深渊之力再说。”
她不再纠结传承者之力的来源，掌心缓缓泛起赤金火焰。
“去！”
这次的火焰没有之前对抗伥鬼时的暴烈，反而像温水般柔和，赤金色的光粒缓缓飘落，落在离她最近的老妇人身上。
火焰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老妇人喉间发出一声轻哼，原本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
皮下的灰黑纹路像遇到烈日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滋滋的灼烧声在寂静的溶洞里格外清晰，却没有半点焦糊味，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是深渊能量被净化后残留的气息。
苏清婉的动作很稳，赤金火焰像一层薄纱，依次裹住每个村民。
她能清晰感知到，火焰每净化一分深渊之力，村民皮下的传承者之力就亮一分。
银白的光点变得更凝实，浅青的纹路开始缓慢流动，连最微弱的土黄色光点，都在村民的指尖泛起细碎的光。
可奇怪的是，这些传承者之力始终被困在皮下，无法融入村民的经脉，更无法外放。
就像被封在琉璃瓶里的光，看得见，却用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婉净化完最后一个村民，皱眉思索起来。
所有村民的传承者之力，都带着同一种“破碎感”。
像是从完整的力量里拆分出来的碎片，没有源头，没有根基，只能勉强附着在普通人的血肉里。
她走到溶洞中央，抬头望向顶部的钟乳石。
水滴落在水洼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有规律，像是在指引方向。
腰间的鸣渊剑轻轻颤动，剑鞘上的纹路泛着淡金，指向溶洞深处的黑暗。
那里，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更浓郁的深渊能量，还有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波动，像极了残留的人类意识。
“镇邪石，应该就在那边。”
苏清婉刚要迈步，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立刻收敛气息，躲到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指尖搭在鸣渊剑的剑柄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是长城士兵的铠甲声。
可紧接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苏清婉的眉头瞬间皱起。
“动作快点，李指挥官说了，必须在日出前把这些村民转移到主峰西侧，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押着老周去联络点的那个士兵！
苏清婉屏住呼吸，透过钟乳石的缝隙往外看。
十几个穿着长城制服的士兵正走进溶洞，手里拿着特制的锁链，显然是要把村民转移走。
而队伍最前面的人。
正是之前在村口押走老周的士兵头目。
“他们要把村民转移到西侧？”
苏清婉眼眸微眯，“西侧是赵岚和叶云的伐山队伍，李诚这是想让村民成为虎山君的诱饵，牵制长城的战力？”
她刚要出手阻止，腰间的鸣渊剑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剑鞘上的秦篆纹路亮得刺眼。
一股远超之前的帝尊气息从剑身溢出，不是苏清婉的力量，而是鸣渊剑本身在共鸣。
像是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
又像是在预警某种强大的存在。
与此同时，云崖山北侧的树林里。
一道白衣身影正缓步走在晨光中。
中年男子身着素白长衫，袖口绣着淡青色的云纹，手中握着一支玉簪，簪头雕着细小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的步伐很轻，踩在落叶上没有半点声响。
仿佛与林间的晨雾融为一体。
突然。
男子脚步一顿，抬起头望向溶洞的方向，眉头微微挑起。
“这股力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指尖的玉簪轻轻颤动，“帝尊传承？还是始皇帝那一脉的。”
他闭上眼，神识像无形的网，瞬间笼罩了大半个云崖山。
溶洞里赤金火焰的净化之力、鸣渊剑的帝尊共鸣、甚至村民皮下破碎的传承者之力，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几百年了啊……”
“没曾想，还能再见到帝尊传承。”
男子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本官依稀记得，上次见到帝尊传承，还是太宗年间，那个小姑娘握着太宗的佩剑，在长安城斩异种的模样。”
他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可惜，不是百年前了。现在的大夏，连传承者都要靠拆分力量来苟活了吗？”
男子收回神识，目光转向云崖山脚下。
那里，一支穿着黑色劲装的队伍正快速往溶洞方向移动，为首的人腰间挂着赵家的徽记。
是李诚从赵家调来的私兵。
“赵家的人，还是这么急不可耐。”
男子指尖的玉簪转了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在簪头一闪而逝，“不过，有始皇帝的传承者在，你们想借虎山君的力量夺权，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没有再看溶洞的方向，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晨雾在他身后缓缓散开。
露出他长衫下摆绣着的细小文字。
那是早已失传的上古篆体，翻译过来只有两个字。
守陵。
而溶洞里，苏清婉正盯着鸣渊剑，心中满是疑惑。
剑的共鸣越来越强，可她感知不到任何威胁。
“不管了，先阻止他们转移村民。”
苏清婉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火焰规则再次涌动。
这次，她没有隐藏力量，赤金火焰从她周身暴涨而出，像一道燃烧的屏障，挡在了士兵和村民之间。
“你们，不能把他们带走。”苏清婉的声音冰冷，腰间的鸣渊剑发出清脆的剑鸣。
士兵头目脸色一变，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刀。
“你是谁？敢阻拦长城的任务，找死！”
“我是谁不重要。”
苏清婉抬手，赤金火焰化作三道锋利的火刃，悬在士兵们的头顶，“重要的是，这些村民，你们带不走。”
火刃的灼热气息让士兵们下意识后退。
他们能感受到，这股火焰力量远超普通的传承者，甚至比二阶传承者的力量还要强大。
“你……你是传承者？”
士兵头目声音发颤。
“你是哪个分部的？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吼！！！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虎啸声从云崖山深处炸开，震得溶洞顶部的钟乳石簌簌掉渣!
水滴砸在水洼里的声响都被这股凶戾的声浪盖过。
苏清婉周身的赤金火焰也在此刻猛地一凝。
原本悬在士兵头顶的三道火刃瞬间暴涨半尺，灼热的气浪将士兵们的制服衣角都烤得微微发卷。
“这群人，我要了。”
她抬眸扫过脸色发白的士兵，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不想死的话，现在就滚。”
士兵头目攥着长刀的手微微发抖，却还强撑着挺直脊背，梗着脖子喊道：“你敢违抗李指挥官的命令？这些村民是要转移去西侧避险，你强行阻拦，要是耽误了救援，后果你承担得起吗？长城的规矩你不懂吗？传承者更该以大局为重！”
他刻意拔高声音，想借“长城大义”让苏清婉退让。
毕竟在他看来，再强的传承者，也该受军纪约束。
可苏清婉只是嗤笑一声，指尖在鸣渊剑剑柄上轻轻一弹。
剑身发出清脆的剑鸣，一道淡金色的剑气瞬间裹着赤焰，在士兵与村民之间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半尺深的沟壑。
火焰在沟壑边缘跳动，形成一道灼热的屏障。
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大局？”
苏清婉向前半步，赤金火焰映得她眼底满是冷意。
“李诚让你们把村民往虎山君的老巢送，这也叫大局？”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压迫感。
“我没兴趣和你们废话，三息之内，不滚，便死。”
“一。”
士兵们脸色骤变，你看我我看你，握着武器的手都开始发颤。
他们只是普通的长城士兵，平日里对付些低阶异种还行，面对苏清婉这种能随手凝出火刃、划出深沟的强者，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二。”
有个年轻士兵腿一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锁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其他士兵也纷纷往后缩，眼神里满是恐惧。
“三。”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士兵头目咬了咬牙，猛地转身：“撤！”
十几个士兵如蒙大赦，连掉在地上的锁链都没敢捡，转身就往溶洞外跑，脚步声慌乱得像是身后有异种追来。
不过片刻。
溶洞里就只剩下苏清婉和数百名还在昏迷的村民。
她刚要收回火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
苏清婉回头，只见最先被她净化的老妇人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眸子里先是茫然，待看清苏清婉周身的赤金火焰时，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坐起身，指着她的方向尖声喊道。
“异种！是异种！”
这一声喊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原本还在昏迷的村民们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他们有的撑着地面坐起身，有的还在咳嗽，可当目光落在苏清婉身上时，反应竟和老妇人如出一辙。
先是惊恐，再是愤怒，纷纷指着她。
声音里满是颤抖的敌意。
“真的是异种！和之前囚禁我们的怪物一样！”
“别过来！你想把我们抓去喂那个老虎怪物吗？”
“救命啊！长城的人呢？快把这个异种赶走！”
苏清婉周身的火焰猛地一滞，眉头紧紧皱起。
她明明净化了村民体内的深渊能量，救了他们的命，怎么会被当成异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的赤金火焰。
这是启源境的火焰规则，干净纯粹，没有半点深渊的浑浊气息，村民们怎么会认错？
难道是之前的伥鬼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阴影，让他们对“能操控能量的存在”都产生了恐惧？
苏清婉刚想收起火焰解释。
吼！！！
溶洞深处的虎啸声再次传来，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近，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连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
村民们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往溶洞角落缩，看向苏清婉的眼神里除了恐惧，又多了几分怨怼。
苏清婉深吸一口气，心头的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