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坤从拖拉机上拽出一个沉甸甸的黑皮箱子，随手扔向老刀。
老刀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没料到箱子异常沉重。
他一个趔趄直接被砸翻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哎呦喂，坤哥，您这……”
他话音未落，瞥见摔开的箱子里滚落出来的东西。
——那竟是一捆捆簇新的十元大团结。
老刀心里毛毛的，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哆嗦着爬起来，目光扫过那些钱，再看向面无表情的沈坤。
一咬牙，脸上浮现出一种豁出去的狠劲。
“坤哥，您说吧，让我做了谁？我保证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自觉领悟了这巨款的用途，这得是多大的人物才值这个价？
沈坤闻言，照着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
笑骂着：“一天天的，脑子里想啥呢？就知道杀杀杀。”
“老子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他语气随意，却有一种让人不敢反驳的压迫感。
老刀捂着发疼的脑袋，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就一点点小麻烦，需要你动动脑子去解决一下。”
沈坤说着，将嘴里抽了一半的香烟，塞给老刀。
老刀心里没底。
刀尖舔血的硬碰硬他在行，冲上去干就完了，简单粗暴。
可动脑子？
文绉绉的活儿他哪干得来？
沈坤出手这么阔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绝对是棘手无比的“好事”。
他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把散落在地上的钱一捆捆捡回箱子，心里天人交战。
最后，他抱着箱子，哭丧着脸。
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坤哥，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下头娃还没断奶呢。”
“这活听着就悬乎，我怕是担不起，要不……您另请高明？”
沈坤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你他妈精神分裂啊？刚还要替我杀人表忠心，转眼就唱这出？”
老刀立马换上副滚刀肉的无赖相，腆着脸笑。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嘛……此一时彼一时，坤哥您大人大量……”
“怎么？嫌钱少？”沈坤眯起眼。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老刀连连摆手，眼神却四处乱瞟。
脚下悄悄挪动，随时准备跑路。
“没有？不敢？”
沈坤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看你小子就是想跑！”
老刀疼得直抽气，连连哀求。
“哎哟轻点轻点坤哥，我真没想跑，我哪敢啊我。”
他知道今天这劫是躲不过了，只能认命地塌下肩膀。
“坤哥，您就直说吧，到底啥事？”
别再折磨他了，他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这起起落落。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
沈坤松开手，又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根新烟。
“你去一趟沪市，介绍信已经给你开好了。”
“沪市？”
老刀心里一咯噔，那可是沈坤经营多年的老巢。
“具体是去……干啥呢？”他试探着问。
心里甚至冒出一丝荒谬的期待：难不成是让他去那边当个二把手？
这么想着，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二把手好啊，有权有势，有人替他拼命，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有个叫钟鸣的老家伙，马上要出来了。”
沈坤弹了弹烟灰，火星子正好落在老刀的旧棉袄上，烫出一个小洞。
老刀僵着身子不敢动。
沈坤继续道：“你的任务，就是让他‘永远’出不来。”
“做了他？”
老刀立刻又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
沈坤嫌弃地又拍了他一巴掌，“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动不动就杀人放火，你小子就不是那块料！”
老刀不服气地嘟囔：“老子以前也是当过土匪的……”
“是，你是土匪。”
沈坤嗤笑一声，“一个只会劫点小财、见到穿制服的就腿软老实交代老底的怂包土匪。”
“咳……过去的事，坤哥您就别提了……”
老刀面子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岔开话题。
他抱紧了怀里的钱箱。
又问：“这姓钟的……什么来头？值得您……和外甥女这么破费？”
“一个软饭硬吃的怂货罢了。”
沈坤吐了个烟圈，语气淡漠，“哦，顺便说一句，他也是我外甥女的亲爹。”
老刀顿时犹豫了，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这么干，您外甥女她……她以后不会怪我吧？”
这关系听起来有点乱，别到时候让他里外不是人。
沈坤笑了笑，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老刀怀里的箱子。
“放心，她不会怪你。”
他语气平淡，“这钱，就是她出的。”
老刀震惊，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
女儿不想让老子出来，那应该是老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
不是杀人放火的事，老刀心里松了口气。
打开箱子，摸着一沓又一沓的大团结，嘴角都快裂到天上去。
“坤哥，那我啥时候出发？”
“现在。”
“现在？！哦，那怎么去？”
沈坤指了指拖拉机：“我开车送你去。”
“就开这个车？”
“不然嘞。”沈坤反问。
老刀跳上车厢，找了个角落坐好。
拖拉机就拖拉机吧，总比走路去的好。
沈坤发动拖拉机，单手帅气转动方向盘，叼着烟。
人吊儿郎当，车也开的吊儿郎当。
车厢里的老刀，被颠得晃来晃去。
他感觉自己是肠子都要被晃出来了。
早知道坤哥开车技术这么差，他就自己开了。
现在上了贼船，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为了让能让自己活着到车站，老刀忍不住喊：“坤哥，停一下。”
“坤哥，我来开吧。”
老刀在车厢喊的撕心裂肺，沈坤却像聋子一样，愣是听不见。
就在老刀都要放弃时，拖拉机却来了个猛刹。
老刀手里的箱子被摔了出去，他死命朝前一扑。
砰——
车厢传来一声巨响，沈坤回头问：“你没事吧？”
老刀伸出双手，虚弱摇了摇。
箱子没摔出去，被他精准扑在身上。
只要钱没事，他自然没事。
老刀爬出车厢，“坤哥，我来开吧。”
话音未落，就见满路上站着一个女人，张开双臂拦着车前。
“她谁呀？”老刀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外面的女人是吧？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聊。”
老刀缩回车厢。
沈坤扔掉烟头，对站在路中央的钟楚楚道：“你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