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园。
周慕云的态度很谦卑,简直有问必答。
他身量挺拔,五官端正,进屋之后,眼观鼻鼻观心,眼神不飘忽,不乱瞟,看起来一副敦厚可靠的模样。
苏明沛考察他的学问,他也是每道题都能回答上来。
万氏是越看越满意:“明珠不外嫁,肯定要留在京城的。”
周慕云眼神一亮:“夫人愿意把苏姑娘许配给在下?!在下一定会奋发向上,考上进士,留在京城做官的。”
万氏又道:“咱侯府的门第,不是那么好攀的。”
周慕云眼神暗了一瞬:“夫人,为了苏姑娘,我什么都愿意。”
苏明芷一颗心也揪了起来,死死咬着下嘴唇。
苏明珠劝道:“别紧张,母亲在考察他呢。”
苏明芷羞涩得双颊绯红:“就怕他被吓坏了,按我说,问得差不多得了。”
苏明珠笑道:“这还没嫁人,就这般迫不及待,等你嫁人了,那还得了。”
“放心吧,母亲不会为难他的。”
苏明芷这才闭嘴。
周慕云继续道:“在下知道侯府门第高,在下愿意倾尽所有,对苏姑娘好一辈子。”
万氏:“那你愿意入赘吗?”
周慕云一下子愣了。
苏明芷有些急:“母亲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姐姐,你快去阻止母亲。怎么一开口就让人入赘?哪有让进士入赘的?”
苏明珠笑道:“母亲在考验他对你的真心呢。他要是真心喜欢你,肯定会愿意。如果他一点也不纠结,就答应,也不行,那不是真心喜欢你,你看上了我们侯府的门第。”
“这考验也太难了吧!”苏明芷紧张兮兮地关注着外面。
周慕云当然知晓万氏的意图。
威远侯府又不是没儿子,怎么可能真要他入赘。
万氏在考验他。
他表现出一副纠结万分的样子。
大约思考了一炷香,他站起身,朝着万氏鞠了一躬:“夫人,在下虽然家境贫寒,却有风骨。入赘,恕在下不能做到。”
万氏:“既然不愿意,那周公子请回吧。”
苏明芷想冲出去,被苏明珠拉住:“再等一等。”
周慕云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重达千斤。
万氏:“周公子说,愿意为了我的女儿倾尽所有,原来只是一句戏言。”
周慕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犹豫了好久,才道:“夫人,不是的,在下真的愿意付出所有。”
万氏:“入赘都不愿意,何来付出所有?”
苏明芷紧紧捂着嘴,眼眶湿润,脚趾抓紧。
苏明珠也跟着紧张起来。
苏舒窈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
周慕云又纠结了一阵,才道:“在下实在是无法割舍苏姑娘,一想到出了这门,从此便和苏姑娘永不相见,在下便觉得心如刀绞。”
他捏着拳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绝:“娘亲那边,只能靠两个哥哥尽孝了。”
“如果夫人觉得入赘对苏姑娘好,在下愿意入赘。”
万氏这才点头道:“周公子果然对我女儿一片真心。”
“放心,不会让你入赘的。”
周慕云抬起头,双眼迸射出一股精光:“夫人,那刚才是何意?”
万氏笑道:“我想看看,你对明芷的真心究竟有多少,恭喜周公子,你过关了。”
苏明芷抱着苏明珠,泪流满面:“明珠姐姐,他选了我,呜呜~~”
苏明珠一颗心也砰砰直跳:“你就是这么沉不住气,这下满意了吧。”
“呜呜呜,满意了,呜呜呜~”
苏舒窈看着两人姐妹情深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又可笑。
周慕云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等苏明芷嫁过去之后,每天看不完的戏。
万氏:“行了,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先写信告诉家人,等春闱放榜之后,再上门提亲吧。”
周慕云再次跪下磕了个响头,又哭又笑地离开了。
苏舒窈看了场好戏,也跟着离开了。
苏明芷脸哭花了,回自己院子洗脸重新上妆。
春景园只剩万氏和苏明珠。
万氏感叹道:“人品、长相都不错,就是家世差了一些,但他对明芷的一片真心,也算是弥补了。”
苏明珠也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儿真心希望妹妹幸福一生。”
万氏道:“我觉得,苏舒窈的话不无道理。不该答应得那么快,还是该让人去他老家调查一番。”
苏明珠道:“如果真的有妻,除掉就是。除掉一个乡野村妇,可太简单了。”
“母亲,女儿不是狠心,为了妹妹和家人的幸福,女儿什么都愿意做。”
万氏:“明珠,母亲很欣慰,咱威远侯的姑娘,就该如此杀伐果断。”
~
苏舒窈重新回到花厅。
万映霞找了上来:“舒窈姐姐,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苏舒窈笑了笑:“放心,我记得的。”
万映霞有些急:“我听说,辅国公私下里找了威远侯,想和威远侯府结亲。虽然没有正式下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苏舒窈:“刚刚我们在夫人院子里,就是在商议这门婚事。苏明芷拒绝了,侯爷把这事交给了我。让我去安排。”
万映霞双眼一亮:“真的?”
苏舒窈:“是的,我这就给辅国公夫人下帖子说这件事。”
万映霞:“舒窈姐姐,辅国公那么高的门第,我们万家......”
威远侯府虽然落魄了,好歹是勋贵人家。
他们万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就怕辅国公府看不上。
苏舒窈道:“放心,交给我。但有件事,我要事先告诉你。看看你能不能接受?”
万映霞:“舒窈姐姐,你说。”
苏舒窈娓娓道来。
辅国公五公子岳清晏,是国公夫人的老来子,从小备受宠爱,上面四个哥哥支撑门第,他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富贵人家的孩子,没吃过苦,会对爱情产生幻想。
岳清晏爱上一个丫鬟,爱得死去活来,非要让那个丫鬟当正妻。
听说,那个丫鬟已经怀孕了。
国公夫人要把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岳清晏誓死不同意。为了让那丫鬟生下庶长子,岳清晏甚至用生命要挟。
这件事辅国公府瞒得严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传出去,门当户对的小姐都不愿意嫁过去。
趁这事闹大之前,辅国公夫人想找个门第稍低的,好拿捏的,能容忍那丫鬟的。
万映霞听完之后,果然眉心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