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琦云咳了两声。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将一叠文件推到他们的面前。
“玉京医院的合同，卫家已经签了。这事儿，除了你们，没人能接。”
这句话让卫峥华和余莉心头一松。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戒备，娄琦云便抬起眼。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卫峥华身上。
“接下来，你们有啥打算？”
卫峥华推了推眼镜，将家里开完会后的决定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如果没有娄二小姐，就凭我们卫家，根本够不着玉京医院的边儿。”
“所以，我们决定，接下来全听娄二小姐的。”
之所以能这么痛快答应，是因为上次那场谈心，彻底让他们改了看法。
要搁以前，哪怕卫君亦说破嘴皮子，他们也不会点头。
毕竟，在没见过娄琦云之前，他们听到的全是风言风语。
有人说她心思深沉，故意挑拨离间，才让卫君亦和家里反目。
还有人说她脾气古怪，动不动就冷脸相对。
换谁不觉得她居心不良？
可上次聊完，夫妻俩才明白，她不是添乱，是真心想帮人。
娄琦云没有计较过去的误解，而是耐心地把当年的事理了一遍。
更让人动容的是，时隔多年，她还默默搭桥补缝，协调关系，只为促成卫家三代同堂的团圆。
这份心，藏不住了。
有了这份认知，不管娄琦云想让他们做些什么，他们内心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这话一出口，娄琦云的眸光微微闪动。
而陆翎川的脸色，更是明显一怔。
他不疾不徐地盯着卫峥华与余莉二人，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记得，这几年来，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生意节节败退，产业不断萎缩，一路下滑得厉害。”
“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五年，你们就可能彻底被市场淘汰，被时代远远甩在后头。”
卫峥华眉头紧紧皱起。
他知道陆翎川说的句句属实。
陆翎川见状，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红木桌面。
“你们真舍得吗？把好不容易才抓到手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让别人踩着你们的机会，走上巅峰？”
余莉深吸一口气。
“陆总，您说得没错。我们卫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在这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
“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也懂得一个道理，下棋落子，讲究的是无怨无悔。”
陆翎川闻言，转过头，静静望向一旁的娄琦云。
不得不说，娄琦云这次挑的人，确实有点门道。
错过这一次合作机会，以卫家如今的处境，恐怕再难寻觅第二个如此关键的转折点。
至于“医疗AI”这个概念……
说实话，卫家人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完全是陌生领域。
换言之，他们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想法。
娄琦云之所以在刚才没有拦着陆翎川发问，正是因为她自己也非常想听听卫家会如何回应。
医疗AI这个项目，确实是她最早提出来的设想。
但说到底，目前仍停留在构想阶段，仅仅是个初步计划而已。
甚至连启动资金都没正式投入多少，团队也尚未组建完整。
然而，一旦真的决定动手实施，迈出第一步，事情就再也无法轻易停下。
届时哪怕中途发现问题想抽身，也会面临巨大的沉没成本和各方压力。
所以在正式签署合作协议之前，娄琦云必须彻底弄清楚。
卫家究竟是真有实力能扛起项目的重担，还是只是外表光鲜、内里空虚的纸老虎？
倘若双方已经合作，结果却发现对方能力不足，那后果不堪设想。
说实话……
娄琦云选择与卫家合作真正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卫君亦。
她觉得这小子靠得住，将来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
更重要的是，她留着他，其实还藏着一份长远打算。
用来防备陆翎川。
毕竟陆翎川背景深厚，手段凌厉。
一旦将来翻脸不认人，谁也拦不住。
有个像卫君亦这样信得过的人在外围布局，至少能多一层保障。
京市世家出身的少爷？
听起来身份尊贵，风光无限。
可权力越大，人心越复杂。
所以凡事预则立，有备才能无患。
如果未来某一天，她发现卫家实在扶不起，那她也不会心软，迟早会果断舍弃。
话说到这儿，气氛突然松了。
娄琦云轻轻一笑。
“玉京医院的事，既然交到你们手上，我就没打算收回来。”
“你们尽管放手干，不用顾虑太多。”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卫峥华和余莉。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负担，怕辜负我的信任。但我说了，这件事，你们做主就好。”
“今天我找你们来，真不是为这个。”
卫峥华和余莉对视一眼，俩人都懵了。
他们原本以为，今天是来听训的。
可娄琦云的态度，却完全出乎意料。
等等……
不是谈医院的事？
那找他们干嘛？
卫峥华眉头微皱。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余莉。
陆翎川就在旁边，娄琦云随便一开口，天大的事不都能摆平？
为什么还要把他们这些“小人物”叫来？
正当他们还在愣神之际，卫君亦蹦跶着冲到娄琦云面前。
他叉着腰，挺起胸脯，手指自己鼻子。
“娄姐！这事儿能成，全靠我硬扛！我吵翻了全家，他们才点头的！你可别觉得我白瞎了你的信任！”
他压根不管今天要聊啥。
在他眼里，这场会议的主题就是“表扬大会”。
而他，正是主角。
反正，总不能是把卫家卖了吧？
卫峥华看着儿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怀疑瞬间消散。
余莉干笑两声，有点不好意思。
“娄二小姐，我们真不知道你想说啥……但刚才陆总说得对。”
“现在我们卫家，没权没势，连帮上忙的资格都没有。不如……你们找别人？”
这话不是推脱，而是真心怕拖累人。
他们一家，如今能在玉京医院占个位置，已是娄琦云的格外开恩。
若再掺和进更复杂的计划里，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连累娄琦云？
他们不想害了娄琦云。
这份情，这份恩，他们铭记于心，也正因如此，才更不愿成为她的累赘。
娄琦云没急着接话。
她慢悠悠转过头，瞥了陆翎川一眼，嘴角微扬。
“真没想到，陆总也有看错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