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看向对方。
“大人您说什么?”
赵霁倒是表情平淡,他一边剥荔枝,一边将其中一颗送到自己嘴里,还不忘示意一旁的戾南侯自取:“君侯,此事你可愿其中做媒?”
周志似乎也没料想到这情况,扭过头看向王婉,随即低声解释:“大司马,并非本侯不愿成人之美,只是这位王夫人非在下的亲眷,且已为人妇。”
“嫁了个农夫?”
“但是到底嫁人了,传出去对恐有损您的名声。”周志一边劝说,一边眼神示意王婉退下去。
王婉连忙一拱手,刚要打算离开,却听得赵霁慢悠悠地唤了一句:“这事情还没聊完,夫人为何要离开?难不成回去蒙着被子躲着,这结果便一辈子商量不出来吗?”
王婉一顿,回过头,便看见赵霁笑着望她,目光里面透着几分戏谑:“王夫人你之前不是说,自己的命捏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吗?怎么这会儿不捏着了?”
王婉思考了片刻,默默转过身,垂手静立。
见她不打算走了,赵霁才满意地重新看向周志:“是农夫好办,是农夫好办。到底不是什么大人物,给点钱打发走不就行了?君侯,你若是认识那人,便替我赏赐他千金,再问问还要什么,都给他准备好,只要他割爱便好。”
王婉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很好,她身价还涨了不少。
周志倒是真的仗义,赵霁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帮着说话:“大司马,并非在下不乐意帮忙,只是这事情说出去,到底有些好事者不知道如何编排呢?”
“这还不简单,多出些钱,叫那农夫追着非要送给本官不就行了?”赵霁模样带着几分轻佻,他分明回着周志的话,目光却时时带着几分促狭地落在王婉身上,“农人忠厚淳朴,在下盛情难却,这样的事情君侯编排一番,应当不难。”
王婉就这么和他眼光交叠,忽然,赵霁弯起眼睛眼睛,带着几分俏皮地笑起来,虚指王婉:“你瞧瞧你那个眉头,要夹死苍蝇啊?”
“大司马,民妇……”
赵霁摆摆手,根本不给王婉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眼下只想着回家,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京城的好生活。等你当真见识了府上的舒服,日日有人伺候,锦衣玉食,你便不会再想着回去那个吃饭都要忧愁的村子了。”
赵霁不是周志。
周志的底色是善良的,他会抱怨会发怒,但是怒火过去之后,他还是能讲道理的,甚至都不曾用自己的权势去给王婉使绊子。
但是赵霁不是,他是真的会生气,他是真的会报复。
他是真的可以为了忌惮就杀人。
赵霁神态自如,如今他权势滔天,自认天下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过是区区一个农夫的妻子,既没有父母荫蔽,也没有靠山保护,别说带回家,就是悄无声息杀了又怎么样?
周志看着赵霁的眼神,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王婉,神态带着几分志在必得,十分轻松愉快。许久,他瞟了一眼王婉,表情透了几分无奈和同情:“这……”
“侯爷,我俩莫逆之交,这事儿您别劝我了……”赵霁笑嘻嘻地拉住周志的手,“你且放心,我定然要对她好的。”
“我不是侯爷,没有那么大的怜香惜玉之爱,拒绝了便也不纠缠。”
周志忽然吓了一跳,连王婉也忍不住抬头,惊讶地看着赵霁。
那日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赵霁神态怡然自若:“君侯之前曾经向那位贺农人以百金相赠,欲求此女,然而却被断然拒绝,便不再执着——实在可惜,实在可惜。君侯心肠太柔软,旁人说些可怜的话便难以招架。这样要怎么做大事呢?”
“你以为的宁折不弯,实质上很可能只是你给的不够。”
赵霁站起来,背着手缓慢地走到王婉面前,他生得很高,仿佛一座山一样充满威压,他微微俯下身,几乎凑到王婉面前。
眼见着女人下意识蹙眉要后退,赵霁忽然伸手,从背后虚揽住对方的腰:“别动。”
王婉吓得一个激灵,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侧过脸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压抑等待从这种情形中逃离的机会。
赵霁有点新鲜地观察一番,面前女孩就这么跟钢管似的杵在原地,把不情愿和忍耐都写在脸上,目光向左向右反正就是不看他,那种戒备的紧张的神态,逐渐与记忆里某个瞬间重合。
“……那天晚上,是你吗?”
四周一片安静,周志眼睛瞪大,忽然转头去看王婉。
王婉抬起头,脸上满是疑惑和费解,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巴开开合合好久,最后蹦出来一个疑惑的短句:“啊?”
赵霁望着她那惊恐里面透着几分迷茫的脸,最后兀自摆摆手:“……算了,我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
说着,他背着手退后两步,慢慢踱回自己的位置上,摆摆手:“这事儿便就这样定下吧。刚刚也是在下疏忽了,君侯可给个姓名,在下让胡管家去把事情办了。”
周志看着王婉,好一会踟蹰着,最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过眼神:“那就这样吧……”
“等下!”
王婉忽然出声,“我不要!明明是我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问我!”
赵霁坐下来,兀自端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抬起头看着王婉,片刻后不由得一笑:“本官如今一妻一妾,内子乃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和静公主,如夫人则是太傅王子谦的长女。你区区乡野村妇,却说你不要?”
王婉点点头,态度更加坚决:“是的,我不要!这跟您如何尊贵,如何显赫都没有关系,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
赵霁放下手里茶盏,缓慢抬眼,直直地看向王婉,脸色笑容一点点收敛:“为何?”
——不能引起他的愤怒,也不能引起他的猜忌……
王婉抬起头,扶着心口,十分真诚地朗声道:“因为我爱惨了我的夫君,我必须日日看见他!如果叫我舍了他,那比让我死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