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映出一片冷金色。百官列班而立,檀香缭绕,铜壶滴漏声不紧不慢地敲着人心。
就在这庄重得近乎凝固的时刻,一道素白身影踏过宫门,如雪刃破雾,直插朝堂。
她手中高举鎏金虎符令——那是先帝亲授江南商盟“临危可直奏”的信物。
守卫迟疑,太监惊呼未落,已被那令牌的光芒慑住喉咙。
她不疾不徐,一步步踏上御道,足音清越,仿佛踩在众人命脉之上。
苏晚,江南商会年轻盟主,今日竟敢以女子之身闯殿面圣。
“民女苏晚,愿以江南三税——市舶、通关、坐贾之税,三年全数输转北境兵部,充作军资。”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条件只有一个:请陛下赐婚,许我嫁与顾昭之。”
满殿哗然。
顾昭之?那个三天前被削去首辅之位、如今跪在宫门外待罪的顾昭之?
有人冷笑:“商女干政,还妄想攀附朝臣?”
有人皱眉:“她父亲是通奸罪人,血脉污浊!”
更有人暗中攥紧袖中弹劾折子,只等一声令下便扑上来撕碎她。
唯有皇帝不动声色。
他盯着苏晚,目光深如古井。“你可知,顾昭之现在是戴罪之身?若要成婚,须先洗清其罪。”
“那就请他三日内呈交两江总督严世荣贪腐通敌的铁证。”
苏晚不退反进,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书,展开时朱印累累,赫然是七十家江南巨贾联署的誓约,“若证据确凿,朝廷允婚,免税十年;若不成,此约作废,三税照常入库。”
她说完,环视群臣:“诸位大人反对这门婚事,是否也反对这笔军资?北境三十万将士,冬衣未备,粮饷不足——请问,谁来出这个钱?”
无人应答。
户部尚书脸色铁青,嘴唇微颤,终究低头沉默。
这顶“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帽子太重,谁也不敢接。
风停了,云聚了。
殿外长阶上,一道瘦削身影猛然抬头——顾昭之跪在那里,旧袍翻飞,眼中血丝密布。
他听见了,也看见了。隔着重重宫阙,他与苏晚对视一眼,那一瞬,仿佛有火种落入荒原。
皇帝终于提笔批旨:“准其所请。顾昭之三日献证,若实,则赦罪赐婚。”
退朝钟响,百官散去,脚步凌乱,心事重重。
唯有苏晚静静伫立,像一株开在绝壁上的白莲,冷艳而不屈。
雨开始下了,细密如针,落在紫宸门外的青石板上。
黑影悄然浮现,是她的心腹崔九。
“盟主,您这是在赌。”他低声说,“拿他的命,赌一场生死局。”
“我不是赌。”苏晚摇头,望着天边乌云,“顾昭之手里早有严世荣的罪证,但他一直不敢动。不是没有证据,而是没有理由——一个足以让他豁出去的理由。”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现在有了。婚姻于我,从来不是归宿,是战书。我要天下人日后提起我,不再是‘苏文山的女儿’,而是——‘首辅夫人’。然后,再由我亲手,把那些压在我头上的人,一个个掀翻。”
与此同时,裴府深处。
老首辅裴仲衡摔了茶盏,怒不可遏。“蠢货!你说她服了‘忘忧散’,只会缩在府里等死?她怎么敢上殿逼婚!”
白砚舟伏地请罪,额头渗汗。
他们确实以为苏晚已被药物所控,意志尽毁。
可她不仅烧了药单,昨夜还潜入裴府密室,险些触动机关。
“好一个苏晚……”裴仲衡忽然笑了,阴冷刺骨。
他走向书架暗格,抽出一卷尘封宗卷,封面写着五个大字:顾氏遗孤抚养录。
监养人栏上,赫然三个字:裴仲衡。
“你以为嫁给顾昭之就能活?”他喃喃,“等我告诉他,他这些年受的‘磨砺’,全是我的安排;等我知道,他曾爱过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我安插的棋子……你猜,他会不会亲手杀了你?”
窗外电光一闪,雷声滚滚。
而此刻,苏晚正坐在窗前,指尖拂过衣袖上一道细微划痕——昨夜机关铁刺留下的印记。
她转身研墨,徽墨在砚台中缓缓化开,沙沙作响,如同命运的低语。
她提笔,在素笺上写下三个字:听雪庐。
笔锋收尽,笑意渐浓。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她要的不只是婚姻,是权力的入场券;她要的不只是活命,是要让所有轻视她的人,跪着仰望她。
风雨将至,棋已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