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之日,国子监告示栏前人头攒动。
当所有人看清了那上面一长串的名字后,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惊呼。
历来被视为纨绔班的外舍班,此次竟有近半数人的名字赫然列于榜上,其中,吴启林的名字,更是挤入了中游!
曹松辉失声叫道:“不可能!”
“这群废物,怎么可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定是作弊!”
此言一出,引得不少落榜或名次下跌的学子纷纷附和,质疑声四起。
“曹兄此言有理!”
“他们怎么可能考得出如此佳绩!”
“此事必然有鬼!找祭酒去!他们定是作弊!”
吴启林眼睛一瞪,正要开口反驳。
有人喊了一声:“祭酒大人来啦!”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
崔代盛神色肃穆,缓步而来,后面跟着不苟言笑得殷日敬,和抱着团团得左正极,还有一名捧着一叠试卷的夫子。
“祭酒大人!”曹松辉抢先一步,躬身道,“学生以为,此次外舍班得成绩有误,请大人明察!”
崔代盛目光扫过众人:“你之质疑,可有凭证?”
曹松辉故意提高了声调:“外舍班学生们平日课业如何,众人有目共睹。怎么可能如此突飞猛进,学生不信!”
很多学生随声附和:“没错!他们几时用功读过书?”
“就是!要是比吃喝玩乐,他们这个成绩还差不多!”
“我也不信!“
吴启林第一个不服:“你们没看见我们读书,就说我们没用功?”
其他外舍班的学生们也反唇相讥:“凭什么你们考得好就是理所应当,我们考得好就是作弊?”
崔代盛举手示意学生们安静。
“我料到此次会有质疑之声。既如此,便请诸位一同品鉴。”
捧着试卷的夫子将手中试卷一一递给在场的学生们,让他们互相传阅。
众人仔细看去,试卷上字迹虽潦草丑陋,但论述却极为精彩。
“嗯,论点新颖,引证巧妙,不易啊!”
“还真是,见解独特,让人眼前一亮。”
“这,这思路!分明与咱们国子监的教习大相径庭,却又能自圆其说,妙啊!”
不少学子都凝神细看,面露思索,喃喃夸赞。
团团得意地冲自己的学生们竖起了大拇指:干得不错!
崔代盛声音清晰,传遍全场:“外舍班学子所答,虽笔力尚浅,却思路活络,见解新颖,你们可还有质疑?”
学生们互相看了几眼,都默默地摇了摇头。
崔代盛咳咳两声,嗽了下嗓子,指着团团:“外舍班今日之进步,完全是我的小师傅——这位小夫子的功劳。”
团团扬着头,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对啊!就是我!”
外舍班的学子们全都围了过来,站在她身边,胸膛挺得老高各个扬眉吐气。
“小夫子威武!”
“小夫子厉害!”
“看谁还敢说我们外舍是纨绔班!”
殷日敬看着被簇拥在学生堆里,小脸上洋溢着光彩的小师祖,
又看了看还拿着试卷在仔细琢磨的学生们。
这个小师祖,好像还,真有几分本事呢!
盛夏消融,天气微凉,秋高气爽。
程公公走进宁王府,满面春风地带来了皇帝的口谕:秋猎在即,特宣宁王携王妃,嘉佑郡主入宫伴驾,翌日一同前往西郊猎场。
“王爷您瞧,”程公公一指身后,数名小太监,站在三顶精致的软轿周围静候,”陛下特命奴才们,接王爷一家,乘轿入宫。”
“遵旨。”一家人上了轿子,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宫禁。
是夜,宫灯燃亮。
紫宸殿内,一派难得的温馨景象。
晚膳早已撤下,萧元珩夫妇端坐饮茶。
而皇帝萧杰昀,正毫无形象地斜靠着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小团子,拿着他案上的印章,笔架……
在地上搭出了一个小房子。
“皇伯父,把那个给我,”团团小手一指,萧杰昀扭头一看,将她要的东西伸手拿了过来,递到她手里,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和微笑。
程公公侍立在旁,心中波涛汹涌。
这般天伦之乐的场景,便是几位皇子公主,也从未在陛下这里得到过。
而殿外,正想让内侍通传的慕容玉瑶,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皇帝脸上那毫不设防的宠溺,团团脸上的悠然自得,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摆了摆手,拦下了内侍的禀告,转身离去,攥紧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烈的嫉妒和愤恨,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
“拿上寿成宫的令牌,”她吩咐自己的贴身婢女,“去趟霍家。给文萱递个话。”
“将刚才紫宸殿中的情形说与她听。”
“告诉她,她最恨的人,如今已不止宸晖殿,连圣上的紫宸殿都已是出入自由了。”
“是。”婢女领命而去。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萧元珩与程如安穿戴整齐,带着同样收拾利落的团团,前往正殿与陛下汇合。
萧杰昀一身玄色绣金猎装,外罩一件同色绣着暗金龙纹的硕大披风,威仪天成,正准备起驾。
团团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他跟前,仰起小脑袋,好奇地盯着那垂落在地、在地上铺成了一片的披风下摆。
“皇伯父。”她软软地叫了一声。
“嗯。”萧杰昀垂眸,威严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你的披风好长哦。”
“嗯。”
“皇宫好大啊!”
“嗯,嗯?”这小家伙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走路好累哦!”团团说得委屈,小脸皱成了一团,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萧杰昀挑着眉,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团团伸出小手,指了指他身后那华丽的披风,语出惊人:“皇伯父,我可以坐在这个上面吗?你拖着我走,这样我就不用走路啦!”
萧元珩夫妇忍着笑,面露尴尬,这孩子!
程公公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其他侍立周围的宫人们则猛地憋住了气,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杰昀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吐出两个字:“胡闹!”
语气却无半分斥责之意,反而俯身弯腰,一把将异想天开的小家伙捞起,稳稳地放在了臂弯上。
“这样好不好?更高,也看得更远。”
团团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满意了:“嗯,可以。”
萧杰昀面带微笑,抱着小团子,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西郊猎场,旌旗招展,仪仗煌煌。
皇帝一行人抵达时,皇子们与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
简单的仪式过后,狩猎尚未正式开始,众人皆在场地内自由走动,熟悉环境。
团团回到了父亲身边,她第一次来猎场,看什么都新鲜,这边看看,那边瞅瞅。
忽然,她眼前一亮,目光被远处山壁下的一样东西牢牢吸引。
一杆废弃已久的长枪,大半截枪身都陷在岩石里,只留下一小截枪杆和锈迹斑斑、带着泥土的枪头暴露在外,看上去与山石几乎融为一体,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可看在团团眼里,那东西却正散发着灼灼耀眼的金光!
她兴奋地拽起父亲的衣袖,小手指着那边:“爹爹!你快看!那个!是个顶好顶好的东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