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黑鲸处理完伤口,夜色已深。
海狗倒是信守承诺,将婉儿一行人安置到了一间独立的木屋。
虽然简陋,但比之前的草棚好了太多,至少能够遮风挡雨,还有几张简陋的木床。
阿苦将依旧昏迷的寺儿安置在靠里的床上,武断则警惕地检查着门窗。
“吃的用的我会派人送来,“海狗站在门口,语气比之前客气不少,“大当家那边,还要劳郎中多费心。”
“放心吧!我会每日去看诊,“婉儿淡淡道,“不过我兄弟(指寺儿)的伤也需要换药,麻烦二当家差人把我们的药囊送来。”
“这个好说。“海狗满口应承下来,临走前又补充道,“有什么需要,就跟送饭的老陈头说。”
木门关上,武断立刻低声道:“小姐,这小子不会憋着什么坏想害我们吧?”
婉儿在木板床边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那倒不会,他们的大当家生死攸关,我们对他还有用,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妄动,不过,武大哥你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就怕黑鲸好转后忘恩负义,或者我治不好他,那咱们的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沉吟片刻,她继续道:“因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趁着现在还没被完全限制自由,我们必须尽快摸清岛上的情况。”
武断重重点头道:“小姐,我明白了,这几日我会注意的。”
阿苦一边用湿布给寺儿擦拭额头,一边轻声道:“小姐,我刚才注意到岛西边那片坡地好像有一群人在干活,看那些人的穿着不像是海盗。”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武断警惕地站到门边,见是一个端着食盒的老者,才稍稍放松。
老者约莫五十多岁,满头花白的头发是清癯的面容,浑身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
只见他低着头走进来,默默地将食盒放在桌上,让后又将一个包袱放在旁边:“这是你们要的东西,二当家让我送来了。”
阿苦翻看,发现里面正是他们被搜走的药囊。
“多谢老丈。”婉儿温声道。
老者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目光在婉儿脸上停留了一瞬即刻滑走。
他愣了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这老丈看着不像海盗。”阿苦轻声道。
武断正检查送来的食物,听到阿苦这样说,遂道:“这岛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武大哥说的对,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婉儿看了看昏迷的死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哎!只盼着寺能快点好起来,我们就是逃也要逃出这座岛。”
接下来的两日,都是这个被海狗称作老陈头的老者来送饭送药。
他每次都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放下东西就走。
但婉儿注意到,他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和阿苦。
这日午后,老陈又来送药。
阿苦正给寺儿喂水,见他进来,便随口搭话:“老丈,听您的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士?”
老者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药洒出。
他稳住手,低声道:“姑娘好耳力,老朽......确是京城人。”
“真是巧了,“阿苦笑道,“我们也是从京城来的,不知老丈家住京城何处?”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答道:“东城榆林巷。”
婉儿正在整理药材,听到老者的话,她的手微微一顿,心下暗想:“榆林巷靠近皇城,多是官员府邸,他一个京城人,怎么会流落到海盗窝里做杂役?”
于是,她貌似随意地问道:“老丈在京城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会到了这海外孤岛?”
老者抬起头,不答反问道:“我也想问你们同样的问题,你们又怎会到这破岛上来?”
“哎!”婉儿叹了口气,朝门口看了看,“我们本是京城行医之人,这次到海外来寻访药材,不想就遇到海盗了。”
“到海外寻访药材?”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些许疑惑:“老朽冒昧,敢问姑娘贵姓?”
“小女免贵姓周,老丈为何问我姓氏?”婉儿一答一问。
“姓周?”老者做沉思状。
半晌他又问:“周姑娘可听说过京城曾有位镇军副使,名叫周孝通的?”
这话如同惊雷,在婉儿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老者:“你认得家父?”
“周孝通是你父亲?这......这怎么会如此巧合?”老者不禁讶异地细细端详着婉儿,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周孝通的影子。
“那您又是......”婉儿盯着老者的眼睛。
老者深吸一口气,朝着婉儿一抱拳道:“老朽原是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陈明远,见过周小姐。”
婉儿也忙向他深深一福:“婉儿见过陈老前辈。”
“都水清吏司主事?”婉儿这一惊可不小,心中暗想:“他这官可不小哇!”
但她强压心中震惊问道:“前辈既是朝廷命官,为何会在此地?”
陈明远直起身,苦笑道:“三年前,老朽奉旨巡查漕运,在海上遭到黑鲨帮劫掠,他们得知我的身份后,便强留我在岛上,只为他们绘制海图,修缮船只,与我一同被掳来的还有几个工匠和他们的家眷,都被逼着给他们干活。”
“原来是这样啊!”婉儿恍然大悟。
临了她又问:“几日前,我看前辈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今日不妨说来听听。”
陈明远叹了口气:“不瞒周小姐,前日听说岛上掳来了个医术高明的女郎中,又听说是京城人,我便留了心,一直想找机会给你们说个事,不想你们倒先问了我。”
“陈前辈想说何事?”婉儿直接问道。
陈明远压低声音:“周小姐,你可知道这黑鲨帮的来历?他们不仅仅是普通海盗,而是......”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海狗的大嗓门:“周郎中在吗?大当家的伤好像又发热了!”
陈明远立即收声,迅速退到一旁,又变回了那个卑微的老陈头。
婉儿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
但她明白,这座海盗岛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