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如看起来实在像是好脾气不会同人翻脸的样子。
柳宓弗是唯恐她吃亏,被郑雅宁说了一顿,有些讪讪的。
投壶这边人也多,热闹的不得了,可场上摆好了一应投壶的东西却无人下场。
梁善如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明琦站在人群当中确实出众,倒有些可惜了她这么个人。
众人见柳宓弗和余静好她们过来,先前围着王明琦七嘴八舌的,这会儿默默退开一个个不敢吭声。
柳宓弗只觉得好笑,先行一步问王明琦:“你打算怎么比?”
王明琦高高一挑眉:“梁小娘子既然到了上京城,自然是按盛京的规矩来比试,这还用问我?”
她把不屑一顾发挥得淋漓尽致,压根儿就没有把梁善如这个人放在眼里。
那样的姿态和神色就算是郑雅宁这个不相干的人看多了都难免生气,却不料梁善如从始至终神色平平,完全不把王明琦的怠慢和挑衅当回事儿。
郑雅宁越发高看她些,压低了声劝她:“其实没什么,你从前怎么投现在就怎么投,计分的规则我们都知道,她也做不了手脚。”
可哪怕她刻意放低声音,王明琦还是听见了:“我还没那么下三滥,要比试就堂堂正正的,谁输不起似的,还要动什么手脚去欺负谁?你也太小看我了点。”
她最拿手的就是投壶,这些年除了柳宓弗也没别的对手,在这件事上显然自信的很。
梁善如笑着说不会:“我想王小娘子高门教养,也做不出来那样的事。”
只是这话说了没后话,反而显得郑雅宁小人之心,梁善如便又接了句:“雅宁是为了叫我宽心些,免得我紧张手生,等会儿输起来太难看。”
王明琦瞥她一眼,哼了声。
她才不信梁善如是什么纯良无辜的单纯女孩儿。
这些年她跟在裴幼贞身边,要说真心,她自己捉摸着真没几分,可行事久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三年前三殿下第一次派人送东西到扬州去,裴幼贞因为此事发了好大的脾气,一连半个月都没个好脸子。
后来据说官家知道了,还传召三殿下问过话,裴幼贞本以为三殿下就此收手不会再理会梁善如,结果不到半个月,三殿下又从贵妃宫中寻了好些东西送去扬州。
彼时裴幼贞简直发了疯,她跟着吃了不少的苦。
她倒不会因此而迁怒梁善如,今天的针对也无非是做给裴幼贞看。
只是她想梁善如这么有手段,远在扬州城都能平白牵动了三殿下的心,怎么会是良善无辜之辈?
果然今天见了,这是个牙尖嘴利的女孩儿。
将门出身,投壶这种玩意儿不在话下,她虽不知梁善如水平如何,但要说输的太惨,怕是无常都不信。
王明琦懒得理她,率先下场站定。
她掂了掂手中物,等到梁善如在她左手边站定后,侧目叫她:“你总说自己初来乍到,那我很该把你当客人,你先?”
梁善如却摇头:“方才是你赢了静好,雅宁既然说规矩没什么不同,那就该你先手起投。”她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小娘子请。”
王明琦果然也只是随口客气,干净利落的投出一箭。
梁善如看在眼里,想她的确还有些本事,怪不得余静好要跑出来搬救兵。
她随后投出去一支箭,结果角度微偏,箭头擦着壶过去,结结实实落在了地上。
王明琦都看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你这是什么水准?”
这哪里有可比性?就算是余静好也没差到这种地步的,第一箭便不中。
她还没上难度呢,梁善如就吓得投不中了?
身后柳宓弗也皱起眉来。
照理说不应该啊。
她曾经听爹娘说起来过,姑母投得一手好壶,马球打的也不错,都是祖父祖母手把手教出来的。
姑母没出嫁前,到马球会去玩,投壶马球这两项不知道拿过多少头彩。
表姐……方才静好过来,表姐都没说过会或是不会,径直答应了替静好下场,端的是要帮静好找回场子的架势,要是差成这样,怎么会呢?
她想不明白,有些担心:“表姐……”
结果郑雅宁一把把她拉回来按住:“善如都已经下场了,你别说话分她的心,好好看,一会儿担心则乱了。”
柳宓弗听她像是提醒什么,悬着心老老实实站回去。
王明琦也狐疑朝身后看:“你们想干什么?”
梁善如叫她:“我下场同你比试,技不如人而已,还能干什么?”她一歪头,催道,“该投第二支了,王小娘子?”
王明琦觉得她们古怪得很,犹豫着想也许有猫腻,但来不及细想就被梁善如催促了一句,蹙着眉已经又投出去第二支。
那支箭稳稳当当落入壶中,她等着梁善如的第二支箭出手。
那边梁善如也不拖沓,手起箭出,结果仍然一样。
只是这回箭在壶口转了半圈,才晃晃悠悠掉了下去。
身后一片唏嘘声,窃窃私语也慢慢传入耳中,无非说她不自量力,说她在这样的场合丢人。
不过还好,没人提起将军府,无人说她辱没将军府威名这样的话。
这下柳宓弗眉心一动,果真没再说话。
王明琦差点儿没跳起来:“你投成这样是认真的吗?两筹你全都不中,还跟我比什么?认输算了,也不用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而投壶场斜对面不远处,年轻的郎君们观望着,人群最前除了裴延舟外还有一器宇轩昂之人。
通体华贵,龙章凤姿。
那人像是看出些门道,剑眉轻挑,笑着叫持让:“东西送得多,人却第一次见,她这么有趣,你不去帮一帮你这位表妹?”
他似乎对梁善如起了兴趣,这令裴延舟眉头紧锁。
良久他才平缓着说不必:“殿下不是看出来了吗?她并不需要我相帮。”
李弘豫朗声笑起来:“看来她是要把王明琦玩弄于鼓掌,这口气出的真是厉害,小小的年纪,受一场磋磨,倒磋磨出气性,羞辱人她是有一套的,不错,很该这样,也不枉我这些年照拂她。
倘或我照顾她多年,她始终自己不争气,连我都要觉得她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