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舟难道有机会这样带着梁善如出门,尤其是她临出门前还让丫头去回禀过,长辈既然知道,他当然是名正言顺。
宽敞的马车内梁善如坐的离他极远,他并不在意,反而去拉一旁的小屉。
三层小屉摆满了各色精致点心,梁善如眉毛微挑,眸底略过惊讶:“表哥喜欢吃这些?”
裴延舟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对:“从小就喜欢,所以我的马车上总备着。
天冷了,有时候吃得少,出门在路上会饿。”
梁善如顿时无言以对。
结果裴延舟先给她递过去一块儿:“表妹尝尝?”
那是一块儿奶霜芙蓉酥,扬州城里有一家糕点铺子做这个极好,她从小就爱吃。
那时候跟着阿娘回京小住,馋这一口,阿娘带着她在我i安眠一家一家的找,还真找到一家铺子做的不错。
梁善如迟疑着接过来,松到嘴边尝了一口,眼底一亮:“表哥也喜欢吃这家的奶霜芙蓉酥?”
裴延舟听不懂似的:“哪家?”
梁善如笑了笑解释道:“我小时候来盛京小住,贪嘴想念扬州城的奶霜芙蓉酥,缠着阿娘闹了好久,她带我在京城里找了好多天,找到了这么一家铺子。
那都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依稀记得那家铺子是一对儿夫妻开的,做丈夫的当掌柜,经营着铺面,那位娘子只管每日做糕。
他家的糕全都是那位娘子亲手做的,一日只得那么些,什么高门权贵去了都没用,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不过表哥要问我是哪家……过去好些年,真让我找,我也未必找得到了。”
裴延舟闻言吃惊的很,看了眼她手里的糕:“这些糕都是底下人去置办,上回我尝了一块,觉得这个不错,顺嘴提了一次,估计是奴才们记得,就老是去买。
要是按表妹这么说,他们也算有心。
至于表妹说的这家店——等晚些时候让人去问问,看看是在哪里。
表妹既然也觉得这家芙蓉酥不错,回头去跟那对儿夫妻谈一谈,咱们也不耽误他们做买卖,单把每日的芙蓉酥送到国公府来,价钱给的高些,他们未必不肯。”
梁善如皱了下眉,直觉告诉她裴延舟做的这些是为了她。
奶霜芙蓉酥,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喜欢的东西。
还有这些糕……
梁善如很人真的开始回想幼时的事情,并没有找出任何裴延舟爱吃糕嗜甜的蛛丝马迹。
梁善如垂眸:“我反倒觉得没必要。”
裴延舟挑眉:“表妹是觉得人家本本分分做买卖,这么些年了,任凭是谁全都一样,偏我们仗势欺人,逼着人家把芙蓉酥卖到国公府?”
要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她,她确实也说不出仗势欺人这四个字。
裴延舟变着花样哄她开心,她不愿意深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却也不能践踏人家的一番好意。
于是她笑着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权有势真好。”
她甚至伸展着双臂,感慨道:“我过去三年多在扬州城过的是什么日子表哥你也知道,所以听你这么说,确实感慨良多。”
裴延舟神色微僵:“话也不是这么说。
我并没有仗着权势逼迫他们,况且也只是跟表妹提一嘴。
就算真的做跟人家做买卖,总要让人家同意,做买卖不就是你情我愿,我自己名下产业不少,这道理还是清楚的。
我给的银子多,又只买这样芙蓉酥,他家还是照样开门做生意,既能多赚银子,又不会坏了口碑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他再开口的时候明显要谨慎得多:“表妹觉得这样也是仗势欺人?”
其实裴延舟这人真算不上仗势欺人的主。
真要论起来,他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从前梁善如不愿意承认而已。
不过眼下裴延舟要跟她掰扯这个,她很认真的思考过,郑重其事道:“如果只是寻常人,再喜欢吃他们家的芙蓉酥,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所以表哥觉得算不算呢?”
“至少我从没那么想过。”裴延舟又说,“不过我看表妹对这事儿很是不喜,左右这糕也是买来送给表妹的,你既然无心,就当我刚才没提过吧。”
梁善如微微抿唇:“表哥倒是好说话。”
“我一向脾气好,外面的人都知道我算好说话的,平日里真有什么事求到我这里,能帮的我也都会帮一把。”裴延舟定定然望向她,“和表妹有关的事,我就更好说话了。”
自从上一回他真切的表露过心迹之后,每每单独相处,他总是不加掩饰。
梁善如有心回避,可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私下里说这话,她可以装作没听见,但万一哪天就传出去了呢?
亦或是裴延舟也会有得意忘形的一天,在人前脱口而出,那她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她见识到了信国公对裴延舟的漠然,但不代表国公府就不看重这个世子,何况还有宫里的徐贵妃本就对她虎视眈眈。
她不想平白受他牵连,所以没再回避:“表哥总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实在容易让人误会。
我自是不往心里去的,可就怕别人听见了误会,回头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光是对表哥没好处,于我自己更是百害无利。
表哥身份贵重,哪怕你真做错事,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替你遮掩过去,可我不成。”
她嘴角虽然上扬,神色却疏离的很:“我没那么好的命,大概是个随时能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到时候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扣,我可实在是担待不起。
这样的话,表哥还是少说,对大家都好。”
她第一次对他的心意有了回应,却是这种态度,裴延舟第一时间感到心寒,可很快又把自己给哄好了。
他早就知道她是什么脾气,更清楚她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如今这般实在算不上错处。
小心翼翼过了几年,当然怕惹上一身麻烦。
的确是他得意忘形,见她态度日渐好转,便有些失了分寸。
裴延舟怕她恼了,连声道:“我记下了,表妹别恼,过会儿给表妹选几样东西当是赔罪,回了家我去跟三婶说一声,表妹什么都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