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苏逸,就像这世界上最有本事的说书人。讲述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将叶勤勤和韩述彻底拉入了那段交织着真情与算计、甜蜜与痛苦的过往。
苏逸晃着杯中的二锅头,眼神中流露黯然的神伤,“见了黎母之后,雪宁主动约我出来了。就在我们公司楼下那个小花园,就是上次我误会她和生哥的地方。她站在那,傍晚的风吹着她的头发,虽然化了妆,但眼睛是肿的,明显哭过,哭得很伤心。她一看见我,眼泪又掉下来了,说:‘苏逸,我对不起你,我妈妈都和我说了。抱歉,真实的我,如此狼狈,如此不堪,我配不上你,我们分手吧。’”
苏逸模仿着黎雪宁当时那种带着哭腔、却又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竟有几分惟妙惟肖。
“她那个样子……”苏逸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我当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所有关于算计、关于负担的顾虑,在那一刻都被她眼泪冲刷得干干净净。我就觉得,这姑娘太他妈可怜了,也太要强了。”
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把叶勤勤吓了一跳。“我就砸着自己的胸脯跟她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苏逸爱的是你黎雪宁这个人!跟你家什么样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你妈给了你生命,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送到我身边,我都要谢谢她!’”
叶勤勤和韩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番话,居然出自苏逸之口?难道年轻时的苏逸,对黎雪宁确实投入了远超他们想象的情感?
“她当时就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苏逸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回味般的得意,“然后……她就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我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苏逸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味那个瞬间的触感,女孩子的身体那么软,唇瓣也那么软,腰肢那么细,仿佛一掐就要断掉。“这是我肖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如愿以偿。我哪里还忍得住?顺势就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热烈地吻她。”
他的描述让叶勤勤有些不适地移开了目光,韩述则微微蹙眉,保持着冷静的倾听。
“后来……大概是意识到失控了,她残存的那点理智,把我推开了。”苏逸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我懂”的意味,“但我没生气,反而觉得她更珍贵了。我拉着她的手,特别温柔地跟她说:‘你妈妈要的钱,我也能理解,在我看来,都要少了。谁让你那么好呢?’”
“我接着跟她说实话:‘和你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肯定做不到,但她要的彩礼,我必须给。只是,我买了房子,是靠我自己的工作所得,没和家里伸手。现在还在还房贷,手头肯定拿不出一百五十万。’”
苏逸看向叶勤勤和韩述,仿佛在寻求认同:“雪宁是个孝顺的女儿,所以我想她应该能懂我。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我不能和他们要钱,我张不了这个口。但我会从工资里,扣除房贷,扣除我们俩的日常开销,扣除给她的礼物,每个月攒出五千块钱,打到她的账户。虽然压力有点大,可这种甜蜜的负担,也不是谁都有的,不是吗?”
这番说辞,堪称情真意切,连叶勤勤都无法反驳。
“她听完,当时就流泪了,抱着我哭得很凶。”苏逸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她说,她不要礼物,不要单方面索取,她会努力工作,会站得和我一样高,不会让人瞧不起我,说苏逸的女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台、小小的行政。她说她不要我那么辛苦,她要和我一起奋斗。”
此时的苏逸,眼神放光,连微微发福的脸庞都似乎焕发出一种光彩,仿佛真的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因为在那一刻,黎雪宁从心底认可了他,承认了他是她的男人。
叶勤勤和韩述相视一眼,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如果苏逸的叙述属实,那么他和黎雪宁之间,并非简单的“富家子玩弄感情”或“心机女攀附高枝”,而是一段始于物质算计、却也曾有过真挚互动和共同愿景的关系。
年轻的苏逸,或许是个浪子,但对于黎雪宁,似乎真的付出过真心。
“后来呢?”叶勤勤忍不住追问,她急于知道,这样一段看似朝着积极方向发展的关系,为何会急转直下,最终以那样不堪的局面收场。
苏逸脸上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被一层阴郁和愤懑所取代。
“后来?”他嗤笑一声,充满了自嘲和怨怼,“后来她就搬去我那里住了。我呢,觉得自己有了责任,开始每天努力工作,努力加班,想多赚点钱,早点凑够那笔‘彩礼’。陪她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她是行政,下班早,有时候做好了饭,等不到我回去吃,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语气变得烦躁起来:“女人就是这样子,又想你能赚钱,又想你陪着她,可天下哪有这种好事?而且我猜,肯定是她妈给她施加压力了,动不动就打电话,话里话外还让她背着我去找别的条件更好的男人相亲!”
“起初我还能理解,毕竟她妈那个样子……可一来二去,哪个男人受得了?她见我回去晚,就开始疑神疑鬼,盘问我去哪了,和谁在一起。我说加班,她不信,要查我手机。几个月后,她就变本加厉了,语言更加刻薄。说什么‘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你们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段时间,几乎耗尽了我对爱情的所有美好想象。我累了,真的累了。”
苏逸抓起酒杯,发现已经空了,悻悻地放下。
“我跟她说:‘咱们先分开一下,彼此冷静冷静。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适合对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苏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彻底激怒的颤抖,“黎雪宁完全变了一副面孔!所有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都不复存在。她直接向我摊牌,向我要钱,要那一百五十万!还说……还说那是给她和孩子的抚养费!”
“孩子?!”
叶勤勤和韩述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天大瓜”砸得他们头晕目眩,半天没反应过来。
黎雪宁怀孕了?舅舅深爱多年、甚至可能终生念念不忘的女人,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而且是在和苏逸分手前后?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如苏逸所说,是一个为了要钱而撒下的“弥天大谎”?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叶勤勤的心脏砰砰狂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逻辑漏洞急声问道:“怀孕这种事做不得假,如果真的怀了,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她怎么可能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来骗你?”
苏逸冷哼一声,脸上写满了“你太天真”的嘲讽:“这个女人的本事大着呢!她不知怎么和生哥说的,让生哥信以为真!生哥那个傻子,不分青红皂白,为了她,还把我痛揍了一顿!我这颗牙!”他指着自己那颗在灯光下闪烁的金牙,眼中迸射出恨意,“就是那时候被打落的!”
这个细节,与他之前在婚礼上的说辞对上了!原来这颗金牙的背后,竟是这样一段兄弟反目、真假难辨的往事!
“可是!”苏逸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肯定,带着一种揭开真相的快意,“就在我们正式分手后不到三个月,黎雪宁就提交了转岗申请,并且成功转到了研发部!从一个行政前台,转去做程序员!这是什么样的鸿沟?这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可能活蹦乱跳地通过那么严格的考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