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胤刚刚来到揽月阁,看到的就是靠得极近的两人,黎危的手还在萧漾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黎危把小皇帝揽住一般。
这亲昵的一幕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情绪剧烈起伏,黑暗暴戾涌动,直到掌心的刺痛将他的理智拉回来。
“陛下。”
容胤开口,声音平静淡漠,不辨喜怒。
黎危莫名心虚,连忙坐直了身体:“王爷。”
容胤没有看他,目光直直的看着萧漾。
灯光里,她的眸子潋滟生辉,含着水雾,眼尾发红,脸上也得难得的透着异样的绯色。
容胤不想胡思乱想,可这个样子却让他不得不乱想。
“陛下怎么了?”
黎危解释:“陛下喝酒呛到了。”
容胤这才看到桌子上的酒坛子和酒碗,夜风席卷着浓烈的酒香。
萧漾缓过神来,懒散的靠在扶手上,疑惑的看着他:“摄政王怎么也入宫了?”
容胤走到旁边的位置从容坐下:“黎将军可入宫,臣来不得?”
萧漾:“?”
不理解。
宫人立刻端上一杯茶,摄政王手上有伤,不能喝酒。
黎危理智回笼,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别的事情。
从衣袖中拿出一把短刀,通体漆黑,用金线描绘龙头,跟黑龙骑的旗子图案一模一样。
他将短刀递给萧漾:“臣一直想送陛下一个礼物,可臣现在所有的都是陛下赐予,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
“早些年偶然得了一块乌金铁矿,刚好够打一把短刀,陛下看看喜不喜欢,若是觉得不好看,臣可以改。”
萧漾拿起短刀,放在手中就能感受那易于寻常的重量,沉甸甸的,非常有质感。
把它从刀鞘中抽出来,刀身也是漆黑的,那种没有丝毫杂质的黑,黑到极致反而又反射出一种炫彩的金属光泽。
刀已经开锋,刀身锃亮,刀刃闪着寒光。
是那种一看就是好兵器的存在。
触手冰凉细腻,无需宝石装饰,它本身的光泽就胜过了一切宝石,让人无法不喜爱。
“好刀。”
萧漾满眼赞叹,紧接着反应过来:“这刀是你打造的?”
黎危不以为意的点头:“臣幼时第一把兵器就是自己打造的,这些年闲暇时也会去跟铸造师傅们一起锻刀。”
萧漾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即便现在是冬天,衣服裹得比较厚,却也依旧能感觉到他被衣服包裹的身体,肌肉贲张,充满力量。
黎危整个人就是力量与野性的集合,充满男人魅力。
虽然黎危这身材样貌真的很馋人,但是萧漾也就欣赏的看两眼。
兔子不吃窝边草,她不至于急色到霍霍自己的将军。
说回这把短刀,萧漾非常喜欢,真的爱不释手。
“朕就收下了。”
黎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陛下喜欢就好。”
容胤坐在那里,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把他忽视得彻底,脸色越来越冷。
萧漾看完匕首,再次端起酒碗,黎危倒酒,浓郁的酒味将这一片天地笼罩。
容胤开口:“陛下年岁还小,不宜过多饮酒。”
黎危十六岁已经在边关大杀四方,喝酒都是用坛子,倒是没觉得十六岁的陛下小,不过容胤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陛下不能喝太多。
陛下金尊玉贵,跟他是不一样的。
“陛下确实喝不少了,这酒后劲很大的。”
他盖上了盖子:“剩下的酒下次有机会再跟陛下一起喝。”
萧漾觉得还好吧,不过这酒确实烈,她不贪杯。
黎危就是入宫送礼,同时跟陛下喝杯酒,现在目的达到,天色也不早,他决定起身告辞。
他能感觉到摄政王有话想跟陛下说,且不想让他听,那他继续待着就太不识趣了。
“臣告退。”
黎危提着剩下的半坛子酒潇洒离去,萧漾把玩着那短刀:“你是来给康郡王求情的吧?”
萧漾拔下一根头发,对着短刀轻轻一吹,瞬间断裂。
“朕给你个面子,准你接他们出来过年,但该给的可不能少,朕答应了靖王的。”
“不是。”容胤开口:“臣并不是为他们而来。”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萧漾身上:“臣听说陛下和太后不欢而散,特意入宫来陪陛下的。”
萧漾终于舍得转头看他一眼:“朕还没那么脆弱。”
容胤不跟她在这件事情纠缠,但小皇帝提起了康郡王夫妇,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说:“陛下年少,不知道臣与容家的恩怨。”
没有人愿意揭开自己最深最痛的伤疤,年少那七年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光是想想都心口窒息的程度。
他顿了顿,似乎做足了心理准备,平静麻木的开口:“我是被人从娘尸体里剖出来的,容家视我为不详之人......”
他语气平铺直述的讲起自己年少的遭遇。
刚刚诞生就被人厌弃,骂他是鬼生子,还是懵懂幼儿,就遭受无数恶意,后来更是被踢出族谱,活得连奴才生的孩子都不如。
若非遇到了太宗皇帝,他怕是根本活不到今日。
“我与他之间的亲缘早就断绝,无恩无义,谈不上孝道,只因他是我生父,我不能报复他,仅此而已。”
陛下把他们打入天牢,他才有这两日清静,求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萧漾还真不知道容胤是这样才被太宗皇帝带回来的,确实是很惨了。
“怪不得太后会宣他们进京。”
太后显然是知道这段过往,故意为之。
她刺杀容胤不成,容胤又杀了王海,奈何不了容胤的性命,就想从精神上碾压他、膈应他。
只可惜她好像没有跟康郡王说清楚现在的局势,导致康郡王还把小皇帝当个提线傀儡,轻蔑无视。
仗着自己是摄政王亲爹,当众就甩脸子。
惹得萧漾直接发难,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萧漾嗤笑一声:“所以,你在可怜我?”
他死了娘,亲爹不慈,她死了爹,亲娘不爱,同病相怜?
“不曾。”
容胤立刻否定:“臣只是想来陪一陪陛下。”
萧漾倒也不在乎他这话的真假,因为她发现自己眼前的杯子变成了两个......
完了,那酒的后劲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