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雁垂着头,有气无力的装死,“王爷怎么来了。”
沈淮川踱步进来,目光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听不出喜怒:“本王想来就来。看来王妃昨夜睡得不太安稳啊。”
宋清雁心里咯噔一下,脑袋里不自觉的想起自己梦里手被眼前人抓着放心口的事,脑袋冒烟却依旧强作镇定:“劳王爷挂心,只是有些认床罢了。”
“哦?都入府这些时日了,王妃才想起来认床?”沈淮川挑眉,语气里的玩味让宋清雁头皮发麻,她不敢再接这话茬,生怕他再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赶紧岔开话题:“王爷可用过膳了?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吃?”
“不必,”沈淮川打断她,“王妃今日不请本王用膳,本王不想吃。如今就是来看看王妃,看完了就走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走了,留下宋清雁对着他的背影,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人是专门来堵心她的吧?!
宋清雁看着他的背影,但是难得的舒了口气,毕竟昨夜做了那种梦,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面对正主还能面不改色。她重新拿起勺子低头喝粥。
但是很显然,按照宋清雁的运气,沈淮川不找事,别人就要来找事了。
她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院外就传来了通报声。紧接着,李德全那张笑眯眯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老奴给淮王妃请安。”李德全依旧是那副恭敬中带着审视的样子,尖细的嗓音响起,“淮王妃听旨,皇后娘娘宣您进宫学学规矩。”
宋清雁的心猛地一跳。学规矩?果然来了,这事她早就有想过。近些日子她的“密信”颇为流水账,皇帝那边通过书信得不到更多惊喜,必然要动用更直接的手段。皇后亲自出面,以学规矩为名,行探查之实,甚至可能带了会相面、测谎的高手在一旁观察。
宋清雁迅速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恐的表情,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妾领旨。有劳李公公稍候,容臣妾换身衣裳便随公公进宫。”
李德全笑眯眯地点头:“王妃娘娘请快些,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回到屋内,春桃手脚麻利地帮宋清雁换上符合王妃品级、但又不至于太过张扬的宫装。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明显的青黑,宋清雁咬了咬牙,让春桃多敷了些粉遮掩。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宋清雁的心也一路高悬。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冷静,宋清雁,你可以的!就当是去面对一个更难缠的甲方!少说话,多低头,实在不行就装傻充愣!
皇后的凤仪宫一如既往的庄重奢华,熏香袅袅,却透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宋清雁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垂着头,一副恭顺谦卑的模样。
皇后坐在上首,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快起来吧。赐座。本宫今日叫你来,也没别的事。陛下与本宫都听闻淮王近来身子似有好转,心中甚慰。你如今是淮王妃,伺候在王爷身侧,功不可没。只是你出身宫中,于宗室礼仪、王府中馈之事或许尚有生疏之处,本宫闲来无事,便想着叫你来说说话,提点一二。”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臣妾愚钝,能得娘娘亲自教导,是臣妾天大的福气。”宋清雁连忙起身又要行礼,被皇后虚扶了一下阻止了。
“坐下说话吧,不必如此拘礼。”皇后笑了笑,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宋清雁的脸,“瞧你这气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在王府太过操劳?还是……淮王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来了!重点来了!
宋清雁心头一紧,感觉到皇后身边一位一直垂首侍立、穿着低调宫装的老嬷嬷悄然抬眸,那双眼睛精光内敛,正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色、眼神甚至细微的表情变化。
宋清雁立刻垂下眼睫,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和惶恐:“回娘娘,王爷待臣妾……极好,并未让臣妾受委屈。”
看起来就像是被欺负了又不敢说实话。
那老嬷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垂下,几不可查地对皇后微微摇了摇头。
皇后脸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几分,语气也更加“慈爱”:“原来如此。你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些。陛下与本宫既然选了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淮王那边,你多用心伺候着,他性子是古怪了些,你多顺着他些便是。有什么难处,或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派人来回本宫。”
“是,谢娘娘体恤。”宋清雁连忙低头应下,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却暗暗撇嘴。
之前装模作样哭说想走也没见你们同意,奖赏也很抠,这时候又说这种官话到底是谁会信。
接下来,皇后又闲话家常般地问了些王府的日常,吃什么,用什么,沈淮川平日做些什么,见了哪些人。宋清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每一句回答都斟酌再三,偶尔“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王爷似乎对某些朝臣送的礼物不太满意”的信息,直接把沈淮川给说成了一个贪婪的王爷。
她全程保持高度紧张,感觉比连加三天班还累。那位老嬷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时不时扫过她,让她后背发凉。
终于,皇后似乎问够了,也教导得差不多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本宫也乏了。你回去好生歇着,不必再为此等小事忧心。”
宋清雁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行礼告退。
走出凤仪宫,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才惊觉自己里衣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车轮滚动起来,她才彻底瘫软在座位上,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
好险……简直像是在刀尖上跳了一曲芭蕾。马车抵达淮王府,宋清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车,只想立刻滚回自己的院子瘫着。
然而,刚走进二门,就看见阿亦像尊门神一样站在那里。
“王妃,”阿亦面无表情地行礼,“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宋清雁眼前一黑。
……还有完没完了!
她认命地跟着阿亦往书房走。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沈淮川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昨晚练字的那张纸。
“本王听春桃说,本王的王妃昨夜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