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歌看着阿禄那副又想跑路又强装镇定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她抬手指了指巷子深处那几个脏兮兮的小脑袋瓜躲藏的方向，道：“别藏了，那些孩子，是你收养的吧？”
阿禄脸色猛地一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慕朝歌不管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赚那些富人的钱，一部分用来接济孤寡，剩下的大头，恐怕都填了这群小萝卜头的无底洞了吧？所以你不能停，也不敢停，更没办法脱身，因为身后有一串小尾巴等着你喂。我说得对吗？”
阿禄嘴唇动了动，没吭声，但闪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软肋，被眼前这个贵气的公子哥儿一眼看穿了。
“别紧张，”慕朝歌语气缓和了些，“我没想拿他们怎么样。相反，我想跟你谈笔生意，不，是合作。”
“合作？”阿禄狐疑地看着她。
“对，合作。”慕朝歌负手而立，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你那套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终究上不了台面，也长久不了。我给你提供铺面和田宅，就在京城最好的地段，再给你官府的庇护，保证没人敢找你麻烦。你负责经营，赚了钱，我们按比例分。如何？”
阿禄的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这条件好得让他不敢相信！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到底是什么人？您能给庇护，那要是龚侍郎家那位少爷再来找麻烦……”
他之前就是被吏部侍郎之子龚长恭派人追打的。
这话一出，还没等慕朝歌回答，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季晟辙嗤笑一声，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不屑：“龚家？龚长恭？呵，跳梁小丑而已！”
姚庆临也捋着胡子，文绉绉地接话：“区区吏部侍郎之子，何足挂齿？公子既然开口，别说小小的龚家，便是……”
他话没说完，但那份高傲的姿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阿禄倒吸一口凉气，看看这两位气度不凡的老爷，再看看周围那些护卫，心里最后那点顾虑彻底烟消云散！
这大腿，不是一般的粗！是金大腿！
他不再犹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公子！阿禄愿意！愿意跟着公子干！求公子给条明路！”
慕朝歌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金甲军收刀。
“起来吧。去，把孩子们都叫出来，躲在那里像什么话。”
阿禄连忙爬起来，跑到巷子深处，连哄带骗地把七八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带了出来。
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慕朝歌这一行人，满是戒备。
慕朝歌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善，蹲下身，对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小女孩问：“小妹妹，几岁啦？饿不饿？”
那小女孩吸了吸鼻涕，小声说：“五岁……饿……”
旁边一个稍大点的男孩立刻把她拉到身后，梗着脖子，学着大人的口气对慕朝歌说：“你别想用吃的骗我们！禄哥哥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慕朝歌被逗乐了，连她身后那些原本板着脸的大臣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好好好，不骗你们。”慕朝歌笑着站起身，对阿禄说，“走吧，带上孩子们，找个最好的酒楼，我请客，吃饱饭再说。”
一听要去酒楼吃饭，孩子们的眼睛瞬间比刚才更亮了，眼巴巴地看着阿禄。
阿禄看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神，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了酒楼雅间，看着满桌子他们从来没见过的菜肴，孩子们一开始还不敢动，直到慕朝歌亲自给他们夹菜，让他们快吃，一群小家伙才底放开，吃得满嘴流油，小脸上全是幸福。
“这个肉肉好好吃！”
“这个甜甜的糕糕也好吃！”
“这个大哥是好人！给我们这么多好吃的！”
孩子们天真的话，让阿禄这个汉子眼眶都湿了，也让他感受到了慕朝歌的诚意。
酒足饭饱，让孩子们在隔壁房间玩耍，慕朝歌开始和阿禄谈正事。
她系统地把自己知道的现代商业理念，用阿禄能听懂的话讲了出来：
“首先，咱们得有个响亮的名号，就叫‘积善坊’怎么样？以后咱们卖的东西，都打这个牌子，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做好事卖好货的。”
“光有名号不行，还得有故事。就把你收养这些孩子，劫富济贫的事儿，稍微润色一下，传扬出去。老百姓就爱听这个，觉得买咱的东西，也是积德。”
“咱们还可以搞点新花样。比如，推出‘生辰礼盒’，根据不同人的喜好定制；弄个‘贵宾红帖’，买了咱们东西多的客人，就是贵宾，以后买东西优先，还能有点小优惠，让他们觉得有面子。”
“开业的时候，得造势。请些舞龙舞狮，热闹起来。再找些……嗯，比如季大人、姚大人这样的名流，偶尔来捧个场，露个脸，这叫名人效应，比什么都管用。”
“还可以跟其他有名的老字号，比如绸缎庄、糕点铺合作，咱们买他们的布做员工衣服，他们买咱们的东西送礼，互相推荐，这叫联名，双方都得利。”
“最重要的是，咱们卖的不仅是东西，还是一份善心。每卖出一件商品，就公开宣布拿出一定比例的利润，设立粥棚，或者帮助像巷子里那些孩子一样的孤儿。让客人觉得，他们花的每一文钱，都有意义。”
慕朝歌侃侃而谈，一整套跨越时代的商业理念，听得阿禄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原本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已经够用了，可现在听着慕朝歌这番话，他感觉自己以前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这哪里是做生意？简直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看向慕朝歌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崇拜！这位公子，绝对不是普通人！跟着他干，前途无量！
“公子！不，东家！”阿禄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阿禄服了！彻底服了！您怎么说，阿禄就怎么做！绝无二话！”
他这回是真心实意，决定死心塌地跟着这位“公子”干了。
看着阿禄被自己一番理论砸得晕头转向的样子，慕朝歌心里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就这？放在现代，随便一个商学院毕业的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卷都卷死了。也就是搁信息闭塞的古代，才能唬唬人。
她暗自嘀咕：不过话说回来，现代那些搞p2p、玩资金盘的奸商，套路可比这深多了，那才叫杀人不见血。相比之下，我这算是良心导师了。
慕朝歌觉得光是画个小饼还不够，得画一张能铺满整个世界的大饼才行。
于是，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指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道：
“阿禄，不，富贵啊。”她决定叫他的大名，“你觉得，咱们的积善坊，光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就够了吗？”
苟富贵一愣，下意识回答：“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目光短浅！”慕朝歌轻斥一声，“我们的目标，岂能局限于区区一个京城？我要的是，大殷十三州，每一座城镇，都有我积善坊的招牌！”
她顿了顿，声音拔高，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更大的圈：“这还不够！我们的商队，要走出国门，北上与草原诸部交易皮毛骏马，西出阳关与西域各国买卖香料宝石，将来，甚至要扬帆出海，将我们大殷的丝绸、瓷器，卖到那些海外番邦去！让积善坊的名号，响彻四海！”
苟富贵听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走出大殷？扬帆出海？
这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慕朝歌趁热打铁：“你可知，当今天子，乃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陛下高瞻远瞩，正大力推动南北运河的贯通，你想想，一旦运河畅通，南北货物的往来将会有多么的便利？物流成本将降低多少？将催生多大的商业机遇？”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苟富贵：“而这，仅仅是个开始！依我看，不出数年，朝廷必会大力鼓励与周边邻国通商，互通有无。更进一步，发展海运，探索海外，与那些遍地黄金的番邦建立联系，也是大势所趋！富贵，你我正站在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风口上！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这一番话，如同在苟富贵心中点燃了一把燎原之火。
把他那点小富即安的心思烧得干干净净！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东家！车掌柜！富贵明白了！是富贵鼠目寸光！您指哪儿，富贵就打哪儿！绝无二话！一定不负您今日指点之恩，定要跟着您，闯出一片天地来！”
这大腿，必须抱死！
慕朝歌满意地笑了，坦然接受了他这一礼。
“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事便是。”
“我姓车，车马的车，单名一个煜字，日后你便唤我‘车掌柜’即可。”
“是！车掌柜！”苟富贵恭敬应道。
慕朝歌这才想起问对方的大名：“对了，还未请教你的大名是？”
苟富贵连忙躬身回答：“回车掌柜，小的姓苟，一丝不苟的苟，名富贵，苟富贵。”
苟……富贵？
慕朝歌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行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笑。
苟富贵，勿相忘？这名字起得真是简单粗暴，充满了他爹娘最朴素的愿望啊！
她身后的几位随行大臣，包括季晟辙和姚庆临，对此情此景早已见怪不怪，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喝茶。
陛下这忽悠……哦不，是激励人的本事，真是越发纯熟了。
几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这个念头。
尤其是户部尚书季晟辙，老脸微微发烫，不由得回想起不久前在皇家猎场，陛下也是用这种充满激情的话，把他这个管钱袋子的老头子说得心潮澎湃，当场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那场景，跟眼前这苟富贵的反应，何其相似！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移开视线。
罢了罢了，陛下开心就好，反正最后活儿干得漂亮，国库充盈，才是正经。
这苟富贵，看起来也是个能折腾的，说不定真能搅动一番风云呢？
……
夜色渐深，一行人离开了喧闹的酒楼。
苟富贵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京城的街巷中，准备去开启他“商业帝国”第一步。
而慕朝歌等人，则乘着马车，返回了新昌郡主府。
回到府中，慕朝歌敏锐地察觉到，新昌郡主胡婉婷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依旧热情周到地安排热水和点心，言语间也满是关切。
慕朝歌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尉迟澈那边的“表演”，效果很好啊。
夜深人静，客房内，烛火摇曳。
慕朝歌和尉迟澈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如何？那位郡主，今日可还安分？”慕朝歌一边卸下头上的发冠，一边随口问道。
尉迟澈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言简意赅：“成了。她信了‘系统’和‘世界崩坏’那套说辞，主动交出了香囊，要求合作，目标是‘回家’。”
“哦？详细说说。”慕朝歌来了兴趣，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尉迟澈便开始复述白天在凉亭与胡婉婷的对话。
凉亭里，胡婉婷在交出慕朝歌与晋王来往的香囊，正式达成合作后，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先是带着点好奇地问尉迟澈：“你……穿过来多久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也特别不习惯？”
尉迟澈当时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没什么感觉。既来之，则安之。你呢？”
他这反应，反而让胡婉婷觉得他深不可测，适应力超强。
这一问，算是戳到了胡婉婷的痛处。
她立刻开始大倒苦水，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堪比戏台子：“感觉？感觉糟透了！我以前看小说，还以为穿越过来能大杀四方，搞宅斗宫斗跟玩似的，结果呢？现实啪啪打脸！封建社会吃人啊！”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后怕：“你是不知道我们胡家那摊子烂事！我爹，就那个吏部尚书胡一冰，看着人模狗样，外头养的外室胆子肥得上天！我十岁那年，那外室为了给她儿子争家产，差点一碗毒药送我归西！
幸亏我机灵，假装不小心打翻了药碗……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这地方不是人待的！所以我一及笄，有能力了，立马就跑来我的封地新昌县，天高皇帝远，好歹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