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态度殷勤,李琰冷淡的点了下头。
“殿下请您沐浴更衣。”
都这个点了,他还真有兴致啊。
李琰在心中默默吐槽。
前世,魏王也没有这般急色:虽然人是强掳来的,但魏王一开始也是彬彬有礼。初见时请她弹琴,过几日又彼此对弈、谈论诗词之道,过了六七日,他借着酒意才强行将她留下。
看着雾气腾腾的温泉池水,李琰心中一片平静。
魏王刘子昭原本是让她不愿多提的存在,更别说相见相处了。即使是为了话本计划,她的心态也是焦躁不安的。
但方才越太后遗留下的血墨,那狠狠的一击,却彻底把她打醒了。
那天下无双、唯我独尊的血在她周身沸腾,好似在责难:我的继承者怎能这般软弱?
世间女子被侮辱、被践踏,会羞愤,会怨恨,会惧怕,会惊慌不安……但此时此刻,她的身上已经没有这种种情绪。
只剩下冰冷的谋算和志在必得的信念。
为了达到目的,哪怕刘子昭此刻就要做点什么,她都会平静以对。
李琰在两位侍女的引领下,进入了内宅一处隐秘但雅致的小院。正院中央竟然内藏乾坤,这里有一处温泉活水。
温泉之中雾气弥漫,李琰让两个侍女离开,毫不犹豫的直接脱了衣袍下水。
她并不在乎某人是否会突然出现:自己当下的舒适感最重要。
在水中,她满足的深吸一口气:在狱中最惨的不是被人严刑逼供,而是没有地方沐浴更衣。
虽然武德司的人很有眼色给了她各种方便,但终究只有那一间牢房,他们也不能变出花来。
她在池中洗去灰尘和血迹,看着身上的伤痕痊愈后留下的淡淡痕迹,忽然听到岸上水雾中,有人低声笑道—
“《香闺赋》有残句:罗襦隐凝脂,解带暗生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琰只觉得头上青筋直跳——她又预判了某人的不做人之处:未必是因为色欲,他有时候只是想看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躲闪遮掩。
刘子昭出现在她面前,一身玄色便服,连簪子都懒得用,干脆扎了个高马尾,倒是显出跟他年龄相称的少年气。
平日里他把自己朝着权贵重臣那一类打扮,一应衣着饰物都是稳重华贵风格的。
这吟诗调戏的毛病是两世都没有改的……
李琰恢复冷静以后,就开始暗暗吐槽不断。
前世还更搞笑,他也是拿了一首香艳的词来赞美她出浴之姿,然而重点是——这首词是她亲爹李桓写的。
李桓虽是国君,但喜欢以文人雅士自居,他的词集署名是伯玉散人。
词坛中人自然知道是唐国国君,但刘子昭出身的刘家世代都是底层军官,刘家上下只有他雅好文业,性爱读书,却也没有人脉跟这群文人墨客来往交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伯玉散人是谁。
拿人亲爹的艳词去调戏人家亲闺女……这种尴尬事他都厚脸皮面不改色的混过去了,这辈子又来什么唐时残句?
刘子昭有一颗热爱文学的心,前世今生都喜欢用艳词来挑逗于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李琰有点无语了。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此人,但此时她在扮演“女刺客燕凌”,所以她迅速的缩到水里,眼神惊怒。
“为何要用那种登徒子的眼神来看孤?”
魏王轻笑着看向水中雪白柔丽的身形,还是一如往常的狂妄肆意——
“衣服是你自己脱的,为奴为婢的死契也是你自己签的。”
他俯下身饱览美景,“孤若是真要做点什么,你认为躲闪有用吗?”
还是一如既往混账的言辞……
李琰压制住把他痛打一顿的想法,继续露出隐忍怒色。
虽然大部分蜷缩进水里,但温泉水很清澈,靠近后热雾也散去,魏王已经把该看的全部看完了。
他深邃双眼因为隐晦的欲焰而闪光,却偏偏不愿承认眼前之人的吸引力。
刘子昭闭上了眼,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明日午后,会有七位勋贵和世家的女眷来作客,其中就有沈家大夫人。”
“你若是乖乖听话,孤会让你和她见上一面。”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留下李琰微微冷笑,对他的心态洞若观火——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刘子昭这是诛心之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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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晴天,过了中秋日子便一天天凉下来了。
天凉好个秋,此时,出外游玩和作客是最相宜的。
刘仁辅家的郭夫人邀请了七家的夫人和小娘子来到魏王府上,美其名曰鉴赏名贵的秋菊,实则是第二轮的相看。
她是奉了皇帝临走时的命令,必要给魏王挑出一个合心意的王妃,本来以为魏王会反感抗拒,只想到他很是配合,还让府中长史来迎接。
魏王府的西花厅宽敞明亮,宾主入座以后,便有府中侍女呈上清亮的茶汤。
郭夫人饮了一口,抬头时正好看到看到一名侍女服色的女子正拿着托盘走向沈家母女。
秋天和煦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这般罕见的美貌让郭夫人都为之一惊。
她心中咯噔一声,预感到这不是普通的侍女,十有八九是魏王的房中娇宠。
郭夫人目光牢牢地盯着此女:只见她动作有些生疏,一双妙目却直勾勾的盯着沈家大夫人,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咳嗽声让她猛然惊觉,收回托盘后快步离去,郭夫人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心中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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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西花厅一墙之隔有一个隐蔽的茶房,透过花窗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动静。
李琰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家大夫人,趁她离席解手时终于找到机会,正要走出去跟她说话。
冷不防却被人按在墙上,冰冷的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又在偷看你的母亲吗?方才送茶的时候没看够?还是说,你想跟她相认?”
刘子昭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放开我!”
“让你们见面,可不是让你们相认的。别再闹了,否则……”
她剧烈挣扎,拒绝听从警告。于是那灵活的手指直接把外衣撕开,又故意挑断了亵衣的细绳,顿时让她白生生的肌肤裸露在外。
他冷眼看着她,“现在能安静下来了吗?”
衣不蔽体的李琰狠狠瞪着他。
“真是可怜……仅仅一墙之隔,你的亲生母亲和那个假货女儿成了孤的座上宾,而你却只能躲在这里偷偷看着——你心里不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