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说话还是气死人不偿命。
李琰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对他发火:“她已经猜出了我是谁,可那边人一晕,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带着苦涩自嘲:“孰轻孰重,沈夫人今日的举动已经选得很清楚了。”
魏王的眼中泛出冷意:虽说对眼前的局面早有预料,但今日的小小风波,却清楚说明了沈夫人最在乎的是沈燕回!
即将认回亲人的惊喜,竟然不如沈燕回调养身体的方子重要……简直是混账!
她也配为人母?!
魏王对沈家母女的印象简直恶劣之极。
李琰没看出他心中所想,继续道:“总之,很感谢殿下为我仗义执言,但这件事情终究是我个人的身世——”
她的话被突兀打断,魏王满含深意的看着她:“不止是你个人,此事与孤也有关。”
“啊?”
她惊讶的看着他,瞪圆的杏眼让他忍不住笑起来:“沈耘意是皇兄当年的老战友,还曾教过孤箭术,算是孤半个师父。”
她看着他,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还是站不住脚。
微微的绯红浮现在魏王脸上,让他原本苍白的面容艳色焕发,却又莫名有一种羞恼的意味。
“还有……你应该知道,孤举行这些赏花宴是为了什么?”
李琰早就听总管和砚羽含糊提起过,再说她也不瞎,那些贵女们笑得虽然含蓄,但暗送秋波的神情还是看得出来的。
“是为你挑选王妃吗?”
“是啊,每轮筛选,剩到现在仅有七家,沈家就是其中之一。”
魏王看着她,话音也是意味深长:“沈家以旁系冒充嫡系,让隔房庶女来参选,又怎能说跟孤无关?”
“这倒也是。”
“说起来,真正的沈家嫡女其实是你。她抢走的是你的参选资格。”
魏王的话似乎让她有些意外。他先是一愣,随即断然摇头。
“即使没有她,这也是不可能的。”
魏王的眼睛变得更加漆黑幽邃,动声色的逼近她:“你不想成为孤的王妃吗?”
他的眼神似乎蛊惑了她,但她还是摇头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只学了杀人的技巧。名门淑女所需的一切教养,我都没有。”
“所以殿下也不必因此怪罪沈燕回——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怎么谈得上抢走呢?”
她这般通情达理,不知怎的反而惹怒了魏王。他面色阴沉,心中的怒火渐渐翻涌上来:“你倒是大方!”
他精准的将她逼至墙角,双手压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在你心中,只有你母亲是梦萦魂绕的所在,其他的一切,你都不在乎!”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怒意,她似乎略有所悟,浓密眼睫微微颤抖。
“如果一开始……”
他低声说道,却是欲言又止。
他有些挫败的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又被她叫住了。
“殿下。”
她眨着眼,期待的看着他说:“既然沈节度对殿下有恩,他又是我亲生父亲,能否……”
他以为她终于想通开窍了,心中微微一喜。
没想到她下一句却是:“把那身契烧了,还我自由。”
他心中的那点旖旎顿时被粉碎,眼神已经不只是阴沉了,而是雷霆将至——
“不可能!”
他的脸色太过可怕,吓得她退后了一步。
魏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是孤的人,不许离开孤的视线。”
不等她回应,他匆匆离去,那身影有压抑的愤怒和无可言说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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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恨明月不独照我,但又知道自己在明月心中是有一个角落的。
这种来回拉扯让他阴晴不定、忽喜忽怒,府中众人都深受其害。
近日天气渐凉,魏王看着新送来的贡品名录,挑出了一个文思院双层金球的袖炉,“拿去给她。”
这个她是谁,不用多说。
弥超很快就送过去了,但他回来的也很快,而且神色有些支吾。
“怎么,她不肯要?”
魏王皱起眉,冷声问道。
“并非如此。
弥超偷眼看他,咬牙还是说:“燕凌娘子说此物已经有了,您还是留着自用吧。”
“谁给她的?”
“是、是沈大夫人送来的。”
魏王将镇纸一扔,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哼,一些小恩小惠而已。”
魏王眉宇间掠过厌烦的阴霾,却又无可奈何。
这几日间,沈夫人屡屡求见却被拒绝,但她却不死心,一直派人送来各色各样的贴心物件:有杭绸做的披帛,蜀绣的帕子,甚至还有打成平安如意的络子,样样都是她亲手做的。
“我家夫人这么多年来一刻也没忘记小娘子,就靠做这些针线活来排遣思念,不知不觉也积攒了很多。”
这是沈大夫人的陪房亲口对砚羽说的。
虽然魏王不让她们见人,但东西却是允许送来的。
他本来是想嘲笑一下这些小恩小惠,也好让燕凌彻底看清她所谓的母亲是个什么人。
然而,沈夫人送来的那些物件不仅颜色用心、针脚细密,很多都有长期放置的岁月痕迹——她所说的是在这十多年里陆续做的,应该所言不假。
燕凌一开始也不愿意收,砚羽见东西丢在门房实在可惜,就跟那边说不要再送,可沈夫人的陪房仍然每日前来,见不到人就对着砚羽套近乎。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砚羽一是因为这毕竟是燕娘子的亲生母,二则殿下也默许了。
因此,她虽然仍是不敢收,回去却一五一十的给燕娘子讲了。
再后来,燕娘子在看到沈大夫人亲手做的秋鞋以后,终于破天荒的收了下来。
那鞋底纳得很软,穿着很合脚。砚羽看着燕娘子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
魏王当时就觉得不妙:相处这段日子,他再清楚不过:她虽然性冷倔强,但其实最是心软率真……
果然,她还是心软了!
魏王看着原样送回的袖炉,心头泛酸却又无奈:纵使沈大夫人给了她太多次的失望,但她终究是燕凌的母亲,这些物件蕴含的情义也未必都是假的。
燕凌和自己的处境,终究不是完全相同的。
早在刘家为了那八百两银子,把他刘子昭卖给南华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再是父子血亲,而是不死不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