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队?”
姜屿棠依靠在板车边上,目光落在不远处另一批流民队伍上。
那队伍比他们这支还要庞大,老弱妇孺挤在一起,孩子们的哭闹声、大人的抱怨声混在一起,乱得像一锅粥。
她轻轻蹙起眉。
人越多,越难管理,路上发生意外的概率也越高,无论是争抢食物水源,还是有人体力不支倒下,都可能让本就艰难的行程雪上加霜。
就在这时,押解他们的两个衙役转过身,粗声粗气地对着流民们喊:“都在这儿等着!我们去驿站里歇会儿,不许乱跑!”
说完,两人便大摇大摆地跨进了驿站大门,没过一会儿,驿站里就传来了他们的哄笑声,与外面流民们的疲惫形成了鲜明对比。
流民们不敢有异议,纷纷找地方坐下休息。
有人从怀里掏出早上衙役发的大饼,那饼又干又硬,大家还是凑着额角的汗水慢慢嚼着,连掉在衣襟上的碎屑都要捻起来塞进嘴里。
姜屿棠看着这一幕,心里泛着酸涩,转身爬上板车,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几包威化饼。
“来尝尝这个,这个比大饼软,好嚼。”她把饼干分给家人,又特意给笑笑递了一块奶油味的。
笑笑接过饼干,捏了捏,眼神里满是新奇。
“这看着倒精致。”姜盛安说着咬了一口,酥松的口感让人眼睛一亮,“还挺好吃,比平时吃的干粮强多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很快就把饼干吃完了。
姜屿棠又从包袱里拿出一盒口香糖,给每个人分了一片。
“这个是口香糖,嚼着能清新口气,还能解闷。不过嚼到没味时记得就吐掉,千万别咽下去。”
姜怀玉刚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听到这话立刻跳了起来,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咽下去会怎么样?中毒?”
“嗯......”姜屿棠故意做出烦恼的模样,摊了摊手,轻描淡写地说:“倒也没那么严重,可能会堵住吧。”
“堵住?”
姜怀玉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瞬间哭丧起脸,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完了完了!早上你给我吃的时候怎么不早说?我当时嚼没味了,寻思怎么嚼也没化,就咽下去了!”
看着对方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姜屿棠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解释:“我就是逗逗你。”
姜怀玉这才松了口气,又气又笑:“好啊你,居然敢骗你三哥!看我下次不捉弄回来!”说着就要去拧姜屿棠的耳朵。
周围的家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程兰舟盘脚坐在树下,目光扫视着另一支流民队,目光落在几人身上时,眯起眼露出危险的眼神,宛如一只埋伏的猎豹。
“发现什么了?”
程黛儿坐到程兰舟身侧,她了解这个弟弟,一旦露出这种神情便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程兰舟收回视线疲惫地闭上眼,喉结滚动一下:“没,但还是小心为妙。”
半个时辰后,四个衙役懒洋洋的从驿站走出来,嘴里有说有笑的,当看向流民时却换了个眼神,凶神恶煞的嘴脸。
衙役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刺耳的声响让原本松散的流民们瞬间绷紧了神经。
“都给我聚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其中一个衙役厉声喝道,另一个则挥舞着鞭子,将两批流民像赶牲口似的拢到一起。
前面的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后面的马车也缓缓跟上,形成一道夹击之势,把一百多人的队伍死死困在中间。
原本四十来人的队伍还能勉强保持秩序,如今骤然翻倍,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整个队伍像条臃肿的长蛇,拉得又长又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汗水与焦躁的味道。
姜屿棠被夹在人群中,只能紧紧跟着姜肃闵的脚步,拉着他生怕被汹涌的人潮冲散。
“四哥,你往我这边靠些,我拉不住你了。”
“啧,麻烦。”姜肃闵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往她这边挪了挪。
太阳毒辣依旧,走了两个时辰后,所有人的精神都开始变得恍惚,脚步虚浮不定,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人匆匆从朱氏身旁走过用力撞了她一下,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前面倒去。
“啊——”
朱氏挺着五个月的孕肚,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想护住肚子,却根本来不及稳住身形。
“小心!”姜九泽眼疾手快,几乎是瞬间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朱氏的胳膊,稳稳将她扶住。
朱氏惊魂未定地靠在姜九泽怀里,一只手拍着胸口,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带着颤抖:“没事......没事......”
姜九泽皱着眉,眼神锐利地扫向拥挤的人群,可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撞人的人早就藏进了人堆里,连个背影都找不到。
“算了,别找了,人太多了。”朱氏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劝道。
姜九泽黑着脸没说话,只是将朱氏往自己内侧拉了拉,让她靠在自己身边,用身体替她挡住拥挤的人群,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你跟紧我,走慢点儿也没事,别再被人撞到了。”
朱氏点点头,扶着自己的肚子贴着对方的胳膊往前走,心里满是安稳。
还好有姜九泽在身边护着,不然这一跤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夕阳终于只剩半个头,藏在山后逐渐隐落。
合队后的第一天总算没出太大乱子,流民们各自找了角落收拾临时住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柴火的气息。
姜屿正蹲在地上检查着姜盛安的轮椅,刚才赶路时轮子似乎有些卡顿,得趁着天黑前稍微调整一下。
板车旁传来“乒乓”的声音,其余人将锅和不锈钢碗筷拿出来,准备今夜的晚饭。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破烂衣裳的汉子从斜对面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在姜家的板车上,眼神里满是贪婪和不满
“喂!你们家凭什么这么特殊?”
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立刻吸引了周围流民的注意。
“大家都是流放的,别人顶多就一个包袱,你们倒好,又有板车又有锅,连老的坐轮椅都这么舒坦,是不是偷偷藏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