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舟原本想测试几人的应变能力,当对话指向姜屿棠时,发现对方的神色比变脸谱还精彩,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弧度浅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淡。
姜屿棠没敢再多停留,挎上姜怀玉和姜肃闵的胳膊快步回到家人身边,害羞极的模样。
清点完人数,流民一个没少。
衙役们暗自松了口气,若是真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朝廷追责下来,第一个要被开刀的就是他们。
姜屿棠坐在一旁,用哀怨的眼神瞪了姜怀玉一眼,最后只能悲愤地叹出一口气。
没想到她的一世清白,竟被对方一句调侃给毁了。
姜盛安把她喊到跟前,压低声音问道:“那些都处理干净了?没留下痕迹吧?”
“爹您放心,我跟三哥他们一起挖了坑埋严实了,肯定没人能发现。”
闻言,姜盛安点头放心,才跟着家人一起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蜷缩着休息。
睡到半夜,姜屿棠忽然被尿意憋醒,想来是傍晚西瓜吃太多,水分都积在了肚子里。
她悠悠站起身,本想找个人陪自己去解手,可转头看到家人个个睡得深沉,脸上满是疲惫,又于心不忍打扰。
“就去附近,很快回来。”
她抱着侥幸心理,轻手轻脚绕到废弃村落深处,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解决完,正准备返回营地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难闻的汗臭味混合着土腥味扑面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往暗处的柴房拖去。
对方手劲大得惊人,她拼命挣扎,指甲狠狠挠向那人的手臂,却只摸到硬邦邦的肌肉。
比姜怀玉常年习武的肌肉还要结实!
她心里瞬间凉了半截,这人是暗藏在队伍里的黑鹰帮!那她此刻落在这家伙手里不就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她更加拼命的挣扎,呜咽的声音被摁在喉咙间无法发出,地面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那人似乎不耐烦了,猛地将她按在柴房的破木门上,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寒光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匕首被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朝着她的胸口扎来,她惊慌地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爷爷还在医院,她得接爷爷回家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远处飞掠而来!
只听“哐当”一声,那人一脚踢飞了匕首,紧接着又是凌厉一脚,狠狠踹在对方的胸口!
那人惨叫一声,重重撞进摇摇欲坠的柴房里,本就破旧的柴房瞬间轰然倒塌,将他埋在了木柴与泥土之下。
姜屿棠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道挺直的身影逆着月光站在自己跟前,银色的月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轮廓,藏在阴影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墨渊般深邃,正紧紧盯着她。
救下她的人是程兰舟。
姜屿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紧张的情绪还没有得到缓和,整个人都得宛如在雪地里迷路的羔羊,只能瞪着那双满眶盈泪的眼睛看着程兰舟。
程兰舟缓步走上前,蹲下身,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发丝上,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能站起来吗?”
姜屿棠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嗯”了声,手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身。
程兰舟看着惊魂未定的姜屿棠,沉声道:“你待在这,我去看看那人的情况。”
说罢,他快步走向崩塌的柴房,伸手拨开散落的木柴与泥土,可翻找了一圈,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显然,刚才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那人已经趁乱逃走了。
程兰舟眉头微蹙,心里暗忖:这人倒是溜得快。
柴房倒塌的动静太大,很快惊动了营地的人。
姜屿棠刚缓过神,就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声,转身便看到衙役和家人正朝着这边快步跑来。
“棠儿!你怎么样?没事吧?”
云氏气喘吁吁小跑到姜屿棠身旁,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里满是惊慌:“发生什么事了,怎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被云氏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又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眼神,姜屿棠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积攒的恐惧与委屈瞬间爆发出来。
她抽泣着,缓缓靠在云氏的肩上,声音带着哭腔:“娘......刚才有人想杀我......”
云氏心疼坏了,赶紧抱紧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娘在呢,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四个哥哥也围了上来,脸色凝重地看向程兰舟。
姜讼之率先开口:“兰舟,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要害棠儿?”
程兰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眼与他对视一眼,随后缓缓点头。
几人瞬间明白过来,能在深夜埋伏对姜屿棠下手,还能从程兰舟手下逃脱,大概率就是之前一直暗中跟踪他们的黑鹰帮。
这时,四个衙役也赶了过来,他们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脸上满是不耐烦。
矮衙役更是一肚子火气,对着众人吼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一天到晚就你们这群贱民事儿净多!”
姜讼之心里盘算着:若是将黑鹰帮的事告诉衙役,他们说不定会因为担心担责而重视起来,往后也能多些保护。
他正准备将事情全盘托出,却被程兰舟抢先开口拦下。
程兰舟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姜姑娘刚才独自出来行方便,被一个流民盯上了。想来是昨夜‘喝血’的话让那人魔怔了,才起了歹心。”
胖衙役一愣,连忙追问:“那盯人的流民呢?抓住了没有?”
“让他跑了。”程兰舟淡淡答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衙役们的脸色瞬间黑得吓人,瘦衙役看向姜屿棠,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姑娘,事情当真如他所说那般?”
姜屿棠擦着眼尾的泪水,缓缓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发出一声委屈的黏糊声,像个受了惊的孩子在撒娇。
程兰舟看到她这番模样,下意识皱了皱眉,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悦。
四个衙役沉默片刻,对着身后围过来的流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吼道:“都别看热闹了!赶紧回去睡觉!再敢瞎晃,就把你们绑起来!”
又转头对着姜屿棠说了句“姑娘也早些休息,这事明日再说”。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讼之才压低声音问程兰舟:“你为何要隐瞒黑鹰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