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凌晨两点的电话铃声,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猝不及防地划破了夜的宁静。佛山医院的来电,告知了母亲中风的消息。深圳的舅舅第一时间开车来接莎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疾驰赶往佛山。抵达后,莎莎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中,等待着服务台上班,为父母办理冗杂的住院手续。
丈夫亚伦在周五下班后,便从深圳驱车赶来佛山与她汇合。周末两天,夫妻俩下午都在医院陪伴、安抚心神不定的父母,周五和周六的夜晚则挤在医院附近一家简陋的旅店里,交换着彼此的忧虑和疲惫。周日晚,现实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他们必须返回深圳准备周一的工作,只能将父母留在医院,让他们互相照应。
回到深圳的第二天,等待莎莎的是满满一天的课程,以及需要偿还给其他老师的代课。站在讲台上,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耗竭让她几乎难以支撑。当她试图讲解一个关键知识点时,台下是一片令人心寒的漠然——学生们低垂着头,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一张张事不关己的脸。一股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不由自主地沙哑起来,眼眶也无法控制地湿润了。她迅速转身,假借板书掩饰失态。那一刻,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这或许更多只是一份赚取生活所需的劳动,那份最初的热忱,早已在日常的消磨与现实的冰冷中渐行渐远。她默默地想要离开教育行业。
接下来的三天,莎莎的心悬在两地。在深圳的家中,她通过时断时续的医生电话和医院小程序上艰涩的医学术语,艰难地拼凑着父母在佛山的检查进展与报告结果。
周三上午,她上完最后一节课,便独自预约了车辆,再次从深圳奔赴佛山为他们办理出院。当送走父母,她独自坐上了返回深圳的大巴,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扯到极致的皮筋。
转眼又是周五,距离父母出院已过去一周。这一天,莎莎终于能为自己奔波——她子宫内膜癌的病理报告出来了,需要去医院办理自己的出院手续。她请了一天假,上完上午的课便匆匆离开学校。在医院里,她拖着依然有些头晕晕沉沉的身体,在几个楼宇之间来回奔波,办理结算、取报告、拿药。所幸,最终的病理报告显示“较好”,这让她在连轴的辛劳中,终于喘过一口气。
然而,新的抉择立刻摆在眼前。关于生育,生殖科医生给出了两条路:直接移植仅存的冷冻胚胎,或者再次冒险促排获取更多卵子。每个选择都伴随着明确的风险与不确定性。莎莎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这不仅关乎她的身体,更关乎家庭的未来。她需要丈夫亚伦也能有明确的方向,而不仅仅是让她独自承担决策的重负。亚伦在电话里轻声说,我们可以借助祷告来寻求明确的指引。
办完所有手续,疲惫已深入骨髓。她回到家中,什么也无力思考,甚至顾不上吃饭,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她需要一场深沉而无梦的睡眠,来恢复几乎耗尽的体力,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与此同时,亚伦也从龙岗的公司回到了他们在石岩的家。当莎莎沉沉睡去又醒来时,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准备好简单的食物,用一个安稳的拥抱接住了她全部的辛劳、迷茫与风尘。在这个终于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莎莎知道,无论如何,至少她不必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