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侯府。
周蔚言被喊到周毅的书房,里面已经有旁人在。
“世子——”
伴在周毅两侧的是侯府的两位幕僚,一位姓张,一位姓朱。
其中张先生也是周家军的军师。
从老忠武侯那一代便随着上战场。
周蔚言冲着两位先生点了点头,还没等周毅许可,便大踏步的坐在了软凳上。
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位世子没大没小的样子,两位先生也不觉得奇怪。
“你姑姑吩咐的事,你什么时候去办?”
周毅拿着上好的胡笔,在纸上挥墨练着书法。
武将杀人杀多了,总会寻一些高雅的爱好来陶冶情操。
太子出京后,周贵妃便宣了他进宫,让他想办法让太子死在荆州。
为此,周贵妃还给忠武侯送了信,让忠武侯将手下的暗卫全交由世子调遣。
太子抵达荆州好几天了,周毅看自己这个儿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急什么,太子才刚到荆州便出了事,这不摆明了是咱们动的手。”
朱先生为这位世子斟了一杯清茶。
周蔚言不慌不忙的饮起茶来,仿佛要去暗害太子的不是他。
“那湖广巡抚是咱们的人,恐怕这次是保不住了。”
荆江决堤这种大事,巡抚肯定是要负首要责任。
周毅知道他们在中间贪了银子,也收过他们的孝敬。
“你这次去荆州,不仅要处理好你姑姑交代的事,还要把他们的首尾收拾干净。陛下已经有意让三司提前介入贪污案。”
这次灾情严重,陛下必定会下旨彻查,有些人怕是肯定保不住了。
“父亲,十年前,您在中间收了多少好处?”
十年前,正是工部修建堤坝的时候。
也是湖广巡抚刚上任没多久。
“不多,况且早就洗白了。”
周毅并不觉得自己收点孝敬是什么过分的事,那个时候周家被年轻的帝王打压,养军队,养暗卫都需要钱。
他只是从中行了些方便,贪污的大头并不在他这里。
周蔚言冷笑一声,
“不多?又是多少。父亲,您若是让儿子去收拾首尾,总要给儿子交代清楚吧。”
“不然儿子要把此事攀扯到何人身上?”
当着两位幕僚,被自己亲儿子这般冷嘲热讽,周毅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两位幕僚见状,也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十年前,他们都还郁郁不得志,还不是周家的幕僚,自然也不清楚其中的关卡。
待两位幕僚都离开书房,周毅这才说道,
“户部给工部拨了三百万两银子修建堤坝,汪向文拿了五十万两来找我,但我只收了汪向文十万两作为引荐费,剩下的四十万全孝敬给了当年的河道总督窦康和都察院御史石靖轩。其中荆江大堤的最终验收,窦康必须参与并签字画押,怕是他私下里拿的更多。石靖轩负责整个验收过程是否公正,地方官有无贪污、勒索、欺瞒等行为,怕是也睁一只闭一只眼。”
汪向文便是现任的湖广巡抚,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年。
修建堤坝的银子拨下去,一环扣一环,要过不知道多少人的手。
各个环节都贪掉一点,真的到地方的银子,要缩水需要。
怕是连一百万两都没有。
“窦康三年前暴毙离世,我怀疑没这么简单。”
一个好好的河道总督,突然暴毙离世,怕是中间也有汪向文的手笔。
“窦康老家便在荆州,这次你去,便是查一下十年前他有没有留下收受贿赂的账目。怕是现在太子和汪向文的人都已经在找了。”
汪向文自十年前向他行贿,便彻底站到了二皇子一派。
若是汪向文被拉扯下马,指不定要把他们忠武侯府攀扯出来。
这些旧事,周毅从未向周蔚言提过。
一是因为十年前的周蔚言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
二是因为贪污公款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周毅自认为只拿了十万两,数额并不算多。
毕竟十年前的忠武侯府实在缺钱缺的厉害。
“这件事,姑姑知晓吗?”
周毅摇了摇头。
“你姑姑这人你是知道的,从小便养尊处优,没过过一天苦日子。当年她嫁入燕王府,你祖父把大半的家产都给她当了陪嫁,以至于你祖父去世后,整个忠武侯府都处在中馈缺损的状态。”
“她在宫里斗的厉害,处处都要花银子,忠武侯府还要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钱。”
“当年若不是有你母亲的嫁妆支撑着,你和你妹妹怕是都要饿肚子。”
周毅说起这段往事,心中有些许对发妻的愧疚。
发妻去世这么多年,她的嫁妆早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周蔚言不禁觉得好笑。
姑姑拿走了周家的大半家产,还要周家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银子,她的那些银子再用来反哺二皇子和三公主。
周家为她们母子三人付出了这么多,现在连自己和妹妹的婚事都要拿出来为二皇子铺路。
举全族之力供出来的,却是个废物,一个蠢货。
周蔚言的不满表现在脸上,周毅自然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他这个当舅舅的,自然也知道外甥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真正想争那个位置的,怕是周贵妃。
他这个妹妹从小便傲气不服输。
先皇后没死的时候,便是和先皇后斗。
先皇后去世了,周贵妃成了实际上的六宫之主,她便和太子斗。
表面上是和太子斗,其实是和陛下争那一口气。
“总之,咱们周家注定是和二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蔚言,你也不要有别的想法,你是周家人,天然就该是你姑姑和你表弟那一派。”
“你不想让舒窈嫁到王府,我可以去说服你姑姑。但同样,你和你妹妹,必须要牺牲一个。”
周蔚言顶撞周贵妃的事,第二天便被周贵妃捅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是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一个是他最器重的儿子。
他能理解蔚言疼爱妹妹的心情。
“若是你不喜欢那苏家女,娶进来供着便是,再抬几房娇美的去你屋子里伺候着,何必给你姑姑找不痛快。”
周蔚言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