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床的凉意从后背渗进来时,言古才发现自己盯着洞顶的钟乳石看了快半个时辰。
指尖又无意识蹭过袖口,白天溪边的水痕早干了,可方才灵芯握他手时的温度,却像浸进了皮肤里,连指缝都暖烘烘的。
他坐起身,洞穴深处传来水滴落潭的声响,单调得像他从前在溪底数卵石的日子。
可此刻再听,却不觉得冷清了,脑子里总跳回灵芯说“我们就已经是你的族人”时的模样。
她眼里的光比月光亮,递蜜枣时指尖的轻碰,软得让他心跳至今还没稳下来。
好像,心里……有点不一样了。
晨雾还没散尽,木桌上的蜜枣粥还冒着热气。
鸣谷三口扒完碗里的粥,把木叉往肩上一扛,脚就往门外挪:“妻主,咱们快走吧!今早溪水凉,细鳞鱼都在浅滩待着,正好捉!”
逐风笑着把油纸包好的兽肉干塞进灵芯的竹篮:“中午未必能赶回来,带着垫肚子。”
渡川早抓着自己的小竹篓蹲在门口,见言古跟在灵芯身后,还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袖口:“言古,你今天还能像上次那样,一眼就瞅见鱼群不?”
言古没说话,只看了眼灵芯的鞋她今天穿了双新纳的布鞋,鞋底厚些,踩在卵石上该稳当些。
灵芯恰好回头,撞进他的目光,忍不住笑:“想什么呢?再不走,鸣谷该把溪里的鱼都等急了。”
几人沿着溪边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
到了常来的浅滩,鸣谷率先踩进水里,木叉一扬就对准了水面的涟漪:“看我的!”可鱼群比他快,尾巴一摆就钻远了,溅得他满腿水花。
墨池靠在岸边的梧桐树上笑:“急什么?没看见言古还没动手吗?”话音刚落。
就见言古往灵芯身边凑了凑,指尖轻点水面:“这里有鱼群,你站我左边,水流缓。”
灵芯刚握紧木叉,就觉脚下被什么碰了碰,是言古悄悄伸过来的脚,帮她稳住了滑溜的卵石。
她转头看他,正撞见他耳尖发红,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专注地盯着水面。
“哗啦!”逐风突然叉起一条半尺长的细鳞鱼,银亮的鱼鳞在晨光里闪着光。
渡川欢呼着扑过去,竹篓递得飞快:“好厉害!比鸣谷强多了!”
鸣谷不服气,刚要反驳,就见自己脚边的水面泛起圈涟漪,言古的木叉已经递过来,叉尖稳稳串着条更大的鱼:“给你。”
灵芯看着他们闹,忽然觉得手里的木叉都轻了。
言古还在帮她留意着脚下的卵石,偶尔递过颗刚摘的野果,甜意漫进心里时,她忽然开口:“晚上咱们用今天的鱼熬汤吧,加些笋干,肯定鲜。”
言古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弯了弯嘴角:“好。”
他望着灵芯的侧脸,晨光落在她发梢,比溪底的月光还暖。
“灵芯丫头,还有你们几个小子!”就见族里的阿伯扛着半袋晒干的草药往草屋走,老远就扬着声喊。
众人围过去时,阿伯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远处的山林:“冬天要来了,族里得囤盐腌肉,后天让渡川、墨池、鸣谷、逐风跟着队里去换盐,走西边的山道,跟石部落换,他们那的盐粒细,腌肉不涩。”
鸣谷眼睛立刻亮了,把木叉往地上一戳:“阿伯!我去!我前两天刚鞣好两张鹿皮,正好当交换的东西!”
渡川拽了拽阿伯的袖子,小声问:“换盐能带上点野果干吗?石部落的阿姐上次说喜欢咱们这的山楂干。”
墨池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逐风:“得提前检查木车,山道不好走,别半道坏了。”
逐风点头应着,又看向灵芯:“妻主,我们走后,你和言古在家注意些,要是有野兽靠近,就敲门口的铜铃。”
灵芯刚要应,就见言古往阿伯身边凑了凑,轻声问:“山道是不是要过枯木桥?我前几天去那边拾柴,见桥板松了,得先钉两块木板加固。”
阿伯一拍大腿:“还是言古细心!可不是嘛,那桥板再不修,拉着盐袋准出事!”
灵芯看着言古,忍不住笑了,他总是这样,不怎么说话,却把该留意的都记在了心里。
她转头对几个要去换盐的人说:“我下午把兽肉干再晒两拨,你们带着路上吃,逐风你把那件厚兽皮袄带上,山道上早晚凉。”
阿伯又叮嘱了几句换盐的规矩,才扛着草药走了。
鸣谷立刻拉着渡川去翻自己的鹿皮,墨池和逐风蹲在地上画山道的路线,言古则默默拿起斧头,往柴房走,他得先把加固桥板的木头劈好,免得耽误了后天出发。
洞穴下晒着三张刚鞣好的兽皮衣,风一吹就晃出软乎乎的毛边。
灵芯踩着小板凳,把最厚的那张鹿皮衣取下来,指尖轻轻拍掉上面的浮尘。
这是逐风前天猎到的成年鹿,她特意让族里的阿婆帮忙鞣得软些,山道早晚风硬,正好给几人裹着。
“妻主,我来搭把手!”逐风掀帘进来,见灵芯正把兽皮衣往竹筐里叠,立刻伸手接过去。
灵芯笑着递给他,又从木箱里翻出两张薄些的狐皮衣:“这两张给渡川和鸣谷,他俩年纪小,抗冻不如你和墨池,白天走山路热了能搭在肩上,晚上歇脚再裹上。”
话音刚落,鸣谷就凑到竹筐边,伸手摸了摸鹿皮衣的毛:“哇,这毛好软!妻主,我能穿这件吗?上次去山林,我耳朵都冻红了!”
灵芯点了点他的额头:“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渡川抱着装满野果干的布包跑进来,见竹筐里的兽皮衣,眼睛亮了:“言古,我们到时候都去了,麻烦你到时候,保护一下妻主。”
“好。”言古点头,因为他不是这部落的人,况且他吃的东西都是和鸣谷他们一起去狩猎的。
这话逗得灵芯笑出声,刚要答话,就见言古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团麻线:“你们就放心吧,言古会保护我,袖口的线松了,我帮你们缝两针,免得走山路勾到树枝。”
他坐在门槛上,指尖捏着细针,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溪底的卵石。
灵芯凑过去看,见他正给鹿皮衣的袖口缝加固线,针脚走得又密又齐。
原来方才她叠衣服时随口提了句“袖口好像有点松”,他竟记在了心里。
墨池这时也来了,手里拎着两袋烤饼:“我把剩下的麦粉都烤成饼了,路上能顶饿。”
灵芯点点头,把最后一袋兽肉干塞进竹筐,又往每个皮衣的口袋里塞了小包盐粒:“万一路上的水味涩,就撒点盐,别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