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书院坐落于南水镇东城,是南水镇最大的书院,因着束修略高于其他书院,因此在此进学的多是镇上乡绅和官宦人家子弟。
像沈家这样的乡下人家,若是没有熟识的夫子,通常是进不来这里的。
而且一年五两银子的束修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交得起的,毕竟读书不只是束修这么简单,之后买笔墨纸砚等都要不少的费用,而且都是消耗品,光此一项便能拦住不少想进入这里念书的人家。
再者便是能念书也难有成就。
俗话说寒门难出贵子,主要还是因为古代的书籍大多都掌握在一部分人手中,寻常学子也只能从夫子那里和普通常见的书籍中获得知识,凡是那些学术大能所着书籍他们是没办法获取的,也就无法得到对当世政令和风向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寒门都尚且如此,遑论是农家人出身的学子了。
他们世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常年都是与土地打交道,对于普通书籍都是通过夫子授意购买,若是夫子是个学识渊博的,自己也有藏书,也肯对学生倾囊相授,学生凭借自生天赋和努力,科举之路或可走得远些。
如此一代一代下去,才有改换门庭得机会,如若不然,那就真的需要有大机缘大造化,方可有个好前程。
对于书籍沈依依倒是不担心,只要石头是个有天赋且肯用功的,商城中什么样的书都不缺!
如此想着,几人便赶着牛车来到了书院门口。
门口两侧分别有一颗参天古木,门上两边有一副黑漆金字对联。
上联:日月两轮天地眼!
下联:读书万卷圣贤心!
这是沈依依第一次见到古代的书院,看着确实气势恢宏,不同于其他地方。
见到沈依依几人前来,门口身穿褐色长衫的老者先是打量了几人穿着,见她们不过穿得比普通农家稍微好些,不过还是粗布麻衣,便是没有上前招呼。
沈依依倒觉得没什么,很多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哪怕是教书育人之人也同样是凡人,并没有比大字不识的‘俗人’高到哪里去,甚至不乏诸多伪君子。
沈大山和沈春兰也是第一次来书院,两人都有些胆怯,心中敬畏非常。
沈依依笑着上前几步同老者说话。
“老先生有礼!这是舍弟,准备来此进学!请问...”
她话还没说说完,老者便是脸色不虞打断。
“你们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影响学子进出!”
恰在此时,对面走来一穿着华贵锦衣,表情倨傲的学子,老者立时换上谄媚的笑脸,别过沈依依几人上前相迎。
“吴少爷!你来啦!今日怎么没见漆少爷和你一道儿?!”
姓吴的青年瞥了一眼沈依依几人并不作答,对着老者语气不善说道:
“老尤,你是不是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天南书院门口闲逛?是不是要我和院长说一声换个人过来看守?!”
沈大山和沈春兰见着这吴少爷如此态度,害怕之余不免担心石头在这里念书会被人欺负。
站在沈依依身旁的石头见着此情此景也确实心生惧意,若是书院里都是这样的学子,只怕他自己应付不来。
老者没管沈家众人是何反应,听到吴少爷这般说话心中骇然,赶忙朝着吴少爷拱手讨好。
“吴少爷你别生气!他们兴许就是走错了地儿,我这就赶他们走!”
说着老者便又换上一副居高自傲的表情,看着沈依依等人厉声说道:
“你们几个听到了吗?还不赶紧离开!几个泥腿子别在这儿碍眼,影响了我们书院的声誉你们担得起吗?!”
吴少爷听老尤赶人便是抬了抬眉,一脸不屑就要离开,却听沈依依的声音响起。
“哦?这里不是书院吗?如何他来得我们却是来不得?”
“嘿~我说你和他能一样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吴少爷可是咱们南水镇大户吴员外家的公子!知道吴员外是谁吗?那可是咱们南水镇种粮大户!每年交的税银是你们这些泥腿子几辈子都没见过的!凭你也配和吴少爷相提并论?吃罪得起嘛你!走走走~!别在这里杵着了!别让我拿大棒子赶你们!”
老尤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赶人时还不忘朝着吴少爷拱手,把谄媚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沈大山兄妹一听对方来头这么大,便是拉了拉沈依依的衣袖,小声说道:
“大丫啊,咱们还是走吧,实在不行咱们换一家书院进学也是一样的!那人咱们可得罪不起!”
“是啊大丫,你爹说得对,咱们还是换一家书院吧!”
老尤见着沈大山两人这般,气势更是强了几分,抬了抬下巴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赶紧走!别以为攒了几年铜板就想来咱们天南书院!瞧瞧你们那穷酸样儿,这可不是你们来得起的地方!没得污了我们天南书院的门槛儿!”
几人说话间,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和看客,见着沈依依几人穿着,便知方才那守门之人所言非虚,都觉得沈依依他们不自量力,攒了些银钱就敢来天南书院,指不定交完束修家里就掲不开锅了,一家人等着饿死,真是分不清轻重!
听着众人议论声,沈依依反倒是笑了,和颜悦色开口说道:
“看你穿着和所处之地,知晓的说你是天南书院看门的,不知的还以为你是谁家养的狗,见着谁都要狂吠两声!不过狗是为了看家护院,而你却是为了向主人邀功!”
老尤一听沈依依竟敢出口骂他,一张脸气得通红怒声吼道:
“你个...”
沈依依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书院花钱请你看守大门,目的是为了守护书院学子安全,维护书院清誉,而非以衣冠取人,替书院妄断是非,徒惹势力之名!天南书院既是南水镇第一书院,想必是作为众多书院的表率,在此念书的学子才会以此为荣!
而你身为天南书院展现给大家看的门面,今日却不顾书院清誉,带头诋毁书院名声,若是院长知晓你为书院招黑,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沈依依说完又冲着吴少爷开口问道:
“无论是哪家书院都是为了教书育人,为朝廷培养栋梁之材!请问这位学子,圣人可曾说过教导弟子要将锦衣玉食者和布衣草屡者区分开来?我顺天朝可有明文规定,乡下人家不得来此进学?”
吴少爷没想到沈依依不仅不怕,还敢向他提问,且她所提的问题他根本不敢直接作答,面红耳赤不敢出声。
周围学子也都收敛了方才的表情,谁都没想到一个衣着普通的乡下女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尽都面露讶异和思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