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泛白,牙关紧咬,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
整个人看起来既狼狈又难受。
他被紧紧绑着。
但他仍没有放弃挣扎。
可当池菀对上那目光时。
却又在那深不见底的猩红中,捕捉到一丝藏得很深的痛楚。
那种几乎被碾碎的、无声的哀求。
这是池菀第一次亲眼看到狂暴发作的样子。
书里的描述她曾读过无数遍。
失控、暴走、最终爆体而亡。
可真正面对时,才发现文字远不足以形容那种骇人的场面。
难怪书里说会爆体而亡,现在看来,一点不假。
眼前这个雄性,正处在生与死的边缘。
她深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然后,她小心地挪过去。
她伸出双手,抱住了颜坞的腰。
他的体温很低,不像陆圪那样暖意融融。
反而带着一股凉意。
但这股凉意却意外地缓解了夜晚的闷热。
让她躁动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池菀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行事。
她开始像哄孩子一样,手掌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一下,又一下,动作极轻。
她的掌心温热,与他冰冷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过了片刻,颜坞的心跳慢慢稳了下来。
池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长时间的紧张让她耗尽了心力,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抱着那具微凉身体,她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唇角无意识地轻轻扬起。
几个兽夫始终注视着她,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她真的做到了。
安抚住了那个连他们都控制不住的颜坞。
这个看似柔弱的雌性,竟用自己的方式,平息了一场足以致命的狂暴。
这一刻,他们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颜坞猛地挣开了精神束缚。
他忽然俯身,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池菀是被唇上传来的温热惊醒的。
她猛地一颤,心跳骤然加快。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眼前的世界还有些模糊。
瞳孔缓缓聚焦,只看见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就在她面前。
呼吸之间,全是颜坞独有的清冷气息。
还没等她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房梁都似乎微微抖动。
那是门被狠狠踹开的声音。
紧接着,两道身影如同疾风般冲入房间。
欧言和陆圪已冲了过来,脸上皆是紧绷的表情,眼中燃着怒火。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一人一边抓住颜坞的手臂,用尽全力将他从她身上拉开。
颜坞低吼了一声,身体剧烈挣扎。
池菀脑子还一片空白。
就在这一瞬,旋翊的精神力重新缠上颜坞。
这一回,束缚比刚才更狠。
颜坞的额头青筋跳动,咬牙闷哼。
直到颜坞被死死按在地上动不了,身体被迫贴伏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池菀才迟缓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嘴唇。
那里还残留着那一吻的触感。
刚刚……
是颜坞亲了她?
那个向来冷言冷语的颜坞?
那个连靠近她都要被她严词拒绝的颜坞?
竟在她昏睡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我清醒了。”
他咬着牙开口。
他的呼吸依旧急促,额头上那道旧伤裂口正在往下渗血。
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却不再那么凶狠狂躁。
反而透出一丝久违的清明。
池菀慢慢坐直身子,目光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脸上。
“你要真是好了,能不能答应我,别再亲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
可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这句话一说出来,屋里一下子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每个人都屏住了气息,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池菀。
欧言的手还搭在颜坞肩上。
陆圪僵在原地。
旋翊更是眉头紧锁。
他们本来以为池菀得大发雷霆。
现在呢?
不吵不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只是轻轻提了个要求?
颜坞也怔了一下。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
“好,不亲。”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
“我就抱着你睡觉,跟以前一样。”
池菀这才应了一声。
“行,那你解开吧。”
她又不是没和颜坞亲过。
事情都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他。
让他彻底恢复理智,否则明天根本没法继续赶路。
他们还远在荒野之外,四周危机四伏。
若再出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之所以不让亲,主要是他还处在发情期。
她知道这一点,也明白这种时期对兽夫来说意味着怎样的本能冲动。
她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又来一次刚才那种乱七八糟的场面。
那不是真正的颜坞。
而是被血脉与欲望支配的躯壳。
她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
几个兽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沉默了几息后,最终还是旋翊撤掉了精神封锁。
颜坞的身体终于获得了自由。
但他几乎没有停顿,冲到角落的干草堆上躺下。
他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池菀。
池菀没有立刻走过去。
而是缓缓转过身朝着墙角那个盛着清水的陶罐走去。
她的神情看似平静。
但心底却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还记得空间里那几颗蜜浆果的种子。
她不能让它们枯死。
走到陶罐前,她弯下腰,做出一副低头喝水的模样。
确认周围没人注意这边后,她迅速闭了闭眼。
调动起意识,将大半罐清亮的水悄无声息地引进了体内的空间之中。
她耐心等待,感知着那一片原本干涸的土地逐渐变得湿润。
当终于感觉到那块种下蜜浆果种子的黑土已经彻底被浇透。
她才缓缓睁开眼,直起身子,慢悠悠地转身走回草堆的方向。
颜坞一直紧盯着她的背影。
直到看见池菀只是去喝了口水,并无逃离之意。
他的肩头才微微一松。
等池菀重新爬上草堆,才注意到他的状态有些奇怪。
他上半身依旧是人类的模样。
可下半身却隐隐还能看出蛇形盘踞的痕迹。
他抬起手臂,掌心朝上,五指微微张开。
动作虽简洁,意思却很明确他在等她靠过去。
池菀犹豫了一瞬。
比起抱着条冰冷粗壮的巨蛇入睡,当然是依偎在一个俊朗人类身边更舒服些。
想到这儿,她不再多言。
默默挪动身子,顺势枕上了他结实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