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清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和银行卡陷入了沉思,睫毛垂着不动,连带着眼神都落在远处没有聚焦。
她刚收拾完行李,自己一个人办的出院手续,难道现在这个样子还应该回程家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染清啊,受委屈了吧。”
女孩看着车窗玻璃滑了下来,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车里坐着的老人脊背挺得笔直,鼻梁上架着细框老花镜,
镜片偶尔映出窗外掠过的树影,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周身的气场让车内都显得格外安静。
看到老头的瞬间,女孩没有绷住,眼泪流了出来。
一个男人从前面下了车,将染清的东西放在了后备箱,为染清打开了后座的门。
女孩一边摆着眼泪一边上了车,
“老头,你怎么现在来找我了。”
这个老头是她一直在乡下带她的师傅,也是教她学会医术的人。
“哼,再不找你你估计都无家可归了吧。”
柳淼瞥了一下嘴,看了坐在身边,眼睛还通红的柳淼侧过头,细框老花镜滑到鼻尖,
露出一双清明锐利的眼睛,落在她哭红的眼泡上,语气却软了些,
“哭什么?离了程家,才算真的能拿稳自己的东西。”
司机稳稳地将车驶离医院门口的喧嚣,窗外的梧桐树影被拉得很长,一片片掠过车窗,像极了她为了母亲的遗物,被父亲推着嫁进程家,拧巴又无奈的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哽咽着说,
“老头,我当初……若不是爹说嫁进程家就还给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怎么会同意他们将我接回去。”
当时,刚到乡下找染清的染雷东几人,说要接她回家过好日子了,
可她一开始并没有同意,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够了,不需要再有别的什么,可染雷东说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就是母亲还留了一份遗物给她,让她回去拿。
她也就信了邪,跟他们一起去了染家,可到了染家门口,白玉兰又在那里张口说不行,
一定要嫁人,才能将东西交给她,染清就这样被推着推着,同意嫁了过去。
“我知道。”
柳淼这时候发现了染清手里的玉镯,已经戴在了手腕上。
他的眼神有些深邃的盯着染清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淼一眼就认出了染清手腕的上的镯子是苏绣南留给她的东西,羊脂白玉雕着缠枝莲纹,触手生温,可是……
“你娘给你的镯子好好带着,一定要保护好,切记不可以摘下来,
还有,我已经让人从程家将你的东西给取回来了,现在就放在我那里。至于你爹,往后他再想拿这个想再求你帮忙,没门。”
“正好,这次接你,是带你去个地方,往后那里就是你的落脚处。”
听到老头的话,她低头看了眼手腕的手镯,
染清的指尖碰到手镯的瞬间,鼻尖猛地一酸。
老头之前还给过她,被她放到了程家,一本《千金方》手札是娘生前最宝贝的东西,上面记满了她行医多年的经验和偏方,是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而且她只知道柳淼在乡下守着一间药庐,却从没想过他在京都还有别的住处。
小时候跟着柳淼学医,她总缠着问“师傅有没有去过大城市”,柳淼总笑着说“乡下的药田和草药,就够我守一辈子了”。
如今看来,师傅藏着的事,远比她知道的多。
“老头,你怎么……”
染清话没说完,声音就堵在喉咙里。她没想到,柳淼竟悄悄帮她把最在意的东西拿了回来。
柳淼指了指前排副驾驶座上的乌木药箱,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你以为我守着药庐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爹那点心思,还有程家的动静,我早托人打听清楚了。
前阵子京都医学院聘我当客座教授,我正好过来接你,顺便把该要的东西拿回来。”
染清愣住了。她只知道柳淼医术好,却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能耐。
当年在乡下,柳淼总穿粗布褂子,背着竹篓去山里采药,谁能想到这个看着普通的老人,竟能悄无声息地帮她解了心头最大的结。
“那你这身衣服……”
染清看向柳淼身上的真丝中山装,袖口绣着低调的兰草暗纹,和他往日的打扮判若两人。
柳淼抬手理了理袖口,动作带着点生疏,却依旧嘴硬:“去医学院讲课,总不能穿得太寒酸,丢了咱们中医的脸面。”
话落,他话锋一转,“对了,程家那小子,倒还算有点良心。”
“不过,你对程家那小子,别存多余心思。他帮你拿回东西是情分,可这段婚姻本就是交易,如今散了,就该断得干净。”
染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柳淼说的是程砚深。嫁进程家后,她多次找父亲要遗物,父亲都以“刚嫁过去要先安分心”为由推脱。
还是她和程砚秦达成了协议,才帮忙将东西从染雷东那里的东西要了出来,还给了她。
想起这件事,染清心里有过一丝感激,却也仅此而已,她对程砚深,从没有过心动,他们两个双方之间的利息罢了。
老头说的对,这段婚姻于她,不过是一场用“遗物”换“技术”的交易,如今交易结束,便再无牵扯。
至于穿到那个时候帮忙,她不过是于心不忍罢了。
染清并再没有说话,直压着眼眶中的泪水。
车子驶进僻静的林荫道,老槐树的枝叶在路面织出浓密的绿网。染清靠在车窗上,思绪渐渐清晰。
嫁进程家的这段时日,程砚秦对她真的不算差,不过到现在的突然态度转变,她如果猜的不错那倒是有些理解,
但是如果是莫名其妙的原因,那她没有必要去倒贴上去。
别琢磨了,都过去了。”
柳淼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对程家那小子,本就没什么心思,往后更不用放在心上。你手里的医术,你娘给你留的,才是你该守着的东西。”
“好好学你娘留给你的那本千金方就行了。”
染清接过柳淼递来的温水,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底。
这些年,只有柳淼记得,她蹲在药田边说“要像娘和师傅一样救更多人”时的模样,只有他懂,那本书和医术,是她和娘最珍贵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