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璃悬在半空,裂天枪的火焰已从白炽转为暗红,像即将燃尽的炭火,在枪尖微微颤抖。她指尖发麻,经脉中空荡如被抽干的河床,方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气力。血丝顺着唇角滑下,在风里凝成一道细痕。
就在此时,城门方向传来轰然巨响。
一块巨大的青石梁柱炸成碎片,烟尘冲天而起。一名妖族大将踏着残垣跃入城内,身高近丈,手持骨锤,周身缠绕着灰黑色雾气,每一步落下,地面都震出蛛网般的裂纹。他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低沉咆哮,一锤砸向守城灵阵的核心符眼——那是维系整座边城防御的枢纽。
卫无咎立于残墙之上,手中玄火符令猛然一握,雷纹自臂上暴起。他正要下令影卫围剿,却被萧云璃一声厉喝止住。
“别动!”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破妄之眼开启,视线穿透那妖将体表黑雾,看清其体内流转的淡紫色气息——正是蚀脉丹残留之毒,已被炼入筋骨血脉,成了操控躯壳的傀儡引。
这不单是冲锋,而是精准斩首。
妖将怒吼,骨锤高举,第二击已然蓄势。灵阵光幕剧烈震荡,符文接连崩灭,若再受一击,城门将彻底失守。
萧云璃咬牙提枪,试图再度催动凤火,可掌心刚触枪杆,一阵剧痛便从心口直窜至指尖。她知道,此刻强行运力,轻则经脉断裂,重则心火反噬,当场昏厥。
就在她身形微滞的刹那,血河中央骤然炸开。
一道人影自浑浊血浪中冲天而起,浑身湿透,肩头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裂口处皮肉翻卷。赵玉儿双目赤亮,手中紧握裂天枪,枪身竟泛起淡淡金焰,仿佛回应她的意志。
她借血流喷涌之势腾空,如离弦之箭直扑妖将背后。
妖将似有所觉,猛然转身,骨锤横扫而出,劲风掀起十丈血浪,空气都被撕裂出刺耳鸣响。赵玉儿避无可避,只能侧身翻转,脚尖点在飞溅的碎石上借力闪避,动作迟滞不过半瞬——可就是这一瞬,肩伤崩裂,鲜血再次涌出。
她咬破舌尖,腥味在口中炸开,神志瞬间清明。
落地未稳,她已旋身拧腰,双手握枪,将全身残存真气尽数灌入枪身。裂天枪嗡鸣震颤,金焰暴涨,枪锋直指妖将咽喉死角。
“爹——这一枪,替您守城!”
枪出如龙,贯喉而入,直透后颈。妖将动作戛然而止,头颅猛地一颤,随即轰然炸裂,黑血喷洒如雨,洒落在焦土与残墙上,发出滋滋腐蚀之声。
赵玉儿单膝跪地,枪杆撑地才未倒下。她喘息粗重,手指不住颤抖,却仍死死握住枪柄。
忽然,一股温热自枪中升起,顺着掌心流入经脉。她抬头,只见身后浮现出一个模糊身影——老将军披甲执枪,面容苍老却威严依旧,正是她父亲赵无涯。
虚影缓缓走近,伸手轻抚她肩头伤口,又转向城头的萧云璃,单膝跪地,行臣子大礼。
“陛下,吾女承枪,不负赵家。”
话音落,虚影化作流光,没入裂天枪。枪身之上,“萧”字刻痕金光暴涨,扭曲、延展,最终蜕变为一只展翼凤凰纹,羽翼张扬,栩栩如生。枪魂彻底觉醒,再非旧日器物,而是真正认主。
萧云璃望着这一幕,胸口起伏不定。她终于明白,裂天枪择人,不止看血脉,更看忠烈之心。赵家世代守陵,以命护火,这份传承,比血缘更深。
她强提一口气,落回城头,脚底踩实砖石,才未踉跄。
远处,几名妖兵见主将毙命,转身欲逃。其中一人奔至城墙缺口,竟从怀中摸出一枚血色符印,就要往地下暗渠跳去。
萧云璃眼神一冷,抬手凝火。
一道火鞭自掌心甩出,精准缠住那人脚踝,猛然一拽,将其重重拖回地面。火鞭未断,顺势横扫,又锁住第二人手腕,狠狠掼在地上。第三人刚钻入暗渠入口,头顶砖石突然爆裂,一道雷符自上而下轰落,将其震晕。
卫无咎收手,目光扫过战场,确认再无威胁。
“搜身。”萧云璃声音沙哑,却一字一顿,“血雷种在哪?”
影卫上前翻查,很快从那三人身上搜出三枚血色晶核,表面刻有细微丹纹,与贺家药渣上的印记完全一致。
她盯着那些晶核,眸光渐寒。
贺家不仅献药,还暗中培植血雷,意图在战后引爆,让边城化为死地。这已不是协助妖族,而是彻头彻尾的叛国。
她缓缓走向赵玉儿。
少女仍跪在地上,一手撑枪,一手按着肩伤,脸色苍白如纸,可脊背挺得笔直。裂天枪静静立在她身旁,凤凰纹在暮色中隐隐发光,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转。
萧云璃停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好枪法。”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入耳,“但下次,别这么拼命。”
赵玉儿抬起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总得有人守住这道门。”
萧云璃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扶住她手臂,助她站起。指尖触到她湿冷的衣袖,感受到那具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卫无咎走来,低声禀报:“城门缺口已封锁,残敌清剿完毕,血雷全部起出。”
萧云璃点头,目光却未离开赵玉儿手中的枪。
她知道,这杆枪从此不再只是她的兵器,而是属于另一个名字,另一段誓约。
天边残阳如血,映照在焦黑的城墙上。血河余波仍在缓缓流动,水面下暗流涌动,似乎藏着未尽的秘密。
她忽然察觉,裂天枪的凤凰纹微微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赵玉儿也察觉异样,低头看向枪身。
就在此时,河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古老机关正在缓缓转动。
赵玉儿猛地抬头:“鼎……还没停。”
萧云璃瞳孔微缩。
她记得玉儿昏迷前喃喃的那句——“鼎……不能让它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