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河城下。
天地肃杀,黑云压城。
放眼望去,旷野之上,两股磅礴浩荡的修士洪流遥遥对峙,人数竟达数十万之巨。无数旌旗迎风猎猎作响,其上绣着的家族徽记与宗门符印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各色灵光,如同密布的星辰。
双方尚未接战,但那无形中澎湃激荡的灵力已搅得风云变色。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凛冽气息。大地在轻微震颤,仿佛无法承受这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细微的裂痕无声地在地表蔓延。
林修站在冲锋营阵列的前方,只觉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金丹期的修为都感到阵阵滞涩。他悄然散开神识,望向两军阵前。
只见己方阵营中,一架由四头异兽牵引的鎏金战车缓缓驶出,车上立着一位白衣修士。他面容清秀,看似年轻,手中一柄白玉羽扇轻摇,姿态闲雅。然而,当他羽扇轻轻向前一抚时——
“嗡!”
恍若天河倒卷,磅礴如海潮的灵力轰然奔涌,纯净而强大的威压瞬间涤荡开来,让身后数十万修士精神一振。
对面军阵之中,则踏出一位身高三丈、肌肉虬结的巨汉。他身披黑甲,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玄黑巨斧,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凶煞之气,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远古魔神。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冲天的凶戾之气就让人神魂悸动,望而生畏。
“哼!”巨汉一声冷哼,如同平地惊雷。他并未多言,只是单臂举起那骇人的巨斧,朝着虚空看似随意地一劈!
“撕拉——!”
一道乌黑的斧芒冲天而起,竟将天际厚重的乌云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露出了其后惨白的天空!凌厉无匹的罡风呼啸而下,吹得下方无数修士几乎站立不稳。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绝伦的灵力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伴随着足以撕裂耳膜的气爆声。碰撞的中心点迸发出耀眼欲盲的光团,紧接着,一道混合着白、金、黑三色的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所过之处,大地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裂,卷起漫天烟尘!
林修心中剧震,瞳孔微缩。这种程度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元婴中期修士的范畴!这双方的主帅,赫然都是元婴后期的大能修士!
只听那巨汉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云不悔!你云家是没人了吗?竟派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来挂帅?哈哈哈哈哈!”笑声猖狂霸道,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引得其身后军阵也发出一片哄笑。
那白衣修士云不悔面色淡然,声音清越,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传入每个人耳中:“修真界,何曾以年岁论英雄?南宫朔,休要逞这口舌之快。今日,你我注定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光暴涨,身影已然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携带着风雷之势,直入九霄。
那名为南宫朔的巨汉也收起狂笑,面色变得凝重无比,低吼一声,脚踏虚空,每一步都踩得空间微微扭曲,如同炮弹般追射入高天之上。
顷刻间,苍穹之上传来连绵不绝的恐怖轰鸣。即便相隔极远,众人也能感受到那毁灭性的灵力波动如同潮汐般一阵阵涌来,时而炽烈如阳,时而凶戾如渊。乌云被疯狂搅动,时而撕裂,时而汇聚。
林修仰头望天,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就是元婴后期修士的交手……”他原本以为,自己凭借诸多底牌,即便不敌元婴后期,至少也能周旋一番或全身而退。此刻亲眼得见,才知自己先前想法是何等天真。那浩荡天威,已非人力所能揣度。
不过,他这想法若是被旁人知晓,定会被认为是在“凡尔赛”。金丹期与元婴期之间的差距,本就不可以道理计,每一个小境界都如同天堑。越境杀敌之事,在整个修真史上都堪称传奇,罕有听闻。
两军阵列就这样在压抑的寂静中默默等待,等待着高天上那决定双方士气的第一战结果。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一旁的陆思程见林修面露疑惑,悄然传音道:“长生兄,修界战争与世俗大有不同,有许多自古传下的铁律。首阵便是主帅斗阵,名为‘点将阵’。双方主帅须先分胜负,且必须远离主战场,于高天之上对决,以免斗法余波波及下方军士,造成无谓伤亡。”
“主帅分出高下后,便是第二阵‘列将阵’。双方各遣三位将领上场捉对厮杀,三局两胜。最后,才是第三阵‘兵阵’,即双方军士全面冲杀,直至一方彻底溃败或……被杀光。”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铁律便是‘兵对兵,将对将’。双方主帅除非对方主帅主动攻击己方士卒,否则绝不可对普通军士出手。这是中央大世界早已定下的铁规,一旦违反,即便获胜,也会受到所有势力的共同唾弃和严惩,代价远超一场战争的胜负。”
林修顿时了然。确实,若是一位元婴大能不顾身份冲入金丹修士的阵营,那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战争也失去了意义。
但他随即又想到一点:“若是一方兵士被杀光,只剩主帅一人,又当如何?”
陆思程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决绝:“若真到了那一步……主帅若有能力,自然可以遁走。但如此一来,其声名必将扫地,沦为天下笑柄,回到族中或宗门内,也难逃极其严厉的惩处。所以,但凡有些骨气和担当的主帅,大多会选择……战死沙场,与麾下将士共亡,而非独自逃生。”
林修默然,目光再次投向那风云激荡、雷鸣不绝的高天,心中对这场战争的残酷与规则,有了更深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