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生物基因适配研究所的残骸如同一个巨大的、生锈的金属棺椁,半掩在城郊荒芜的丘陵和疯长的变异植被中。高耸的围墙布满倒刺电网(大多已断裂锈蚀),剥落的危险标志和“禁止入内”的标语在凄风冷雨中显得格外阴森。
借助阿吉挖出的老旧地下维护通道图纸和老铁砧对这类设施结构的了解,小队艰难地从一处隐蔽的排污口潜入了研究所地下区域。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铁锈、陈年消毒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怪异气味。
通道内异常黑暗,只有他们头盔上的射灯划破浓重的黑暗,照亮布满苔藓和干涸污渍的墙壁。空气凝滞而潮湿,水滴从管道裂缝中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这鬼地方……”阿吉小声抱怨,声音在头盔里显得有些闷,“信号干扰强得离谱,我的探测器都快变盲人了。”
“闭嘴,集中精神。”老铁砧低声呵斥,手中一把改装过的能量焊枪兼霰弹枪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黑暗中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注意脚下,别碰任何看起来黏糊糊的东西。”
磐岩走在最前面,巨盾微微前倾,承担着最主要的防护职责。小瞳被护在队伍中间,她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浅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努力过滤着空气中充斥的、令人眩晕的混乱信息流。
墨白断后,他的感知提升到极致,不仅警惕着活物,更警惕着空间中任何不正常的能量波动。这里残留的能量场极其怪异,时而死寂如真空,时而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频嗡鸣,挑动着他体内那躁动力量的回应。
他们沿着狭窄的服务通道缓慢推进,逐渐深入研究所的核心区域。沿途经过的实验室大多破损严重,玻璃碎裂,仪器倾覆,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打斗和爆炸的痕迹,甚至一些无法辨认的、干涸的深色污渍。
在一扇严重变形的防爆门前,他们停了下来。门牌依稀可辨——“高危样本观察区 - 7号厅”。
“这里面……‘声音’很密……”小瞳突然抓住磐岩的胳膊,声音带着颤抖,“很多……很小的……痛苦的……声音……睡着了,但又没完全睡……”
老铁砧和阿吉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正常开启这扇坚固的门。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墨白。
墨白上前,手掌缓缓贴近门缝。他闭上眼睛,极力约束着那股毁灭性的力量,试图将其凝聚成最纤细的切割线。几秒钟后,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嗤——”
一声轻响,门锁内部传来金属被强行切断的细微声音。墨白收回手,额角渗出细汗,这种精细操作比粗暴的破坏更耗心神。
磐岩用力一推,沉重的防爆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败有机质的怪味涌出。
射灯光柱投入昏暗的观测厅内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大厅极为宽敞,排列着数十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大部分已经破损干涸,或者布满裂纹。但仍有那么七八个,依旧在微弱地运行着,内部充满了浑浊的、泛着幽绿或淡蓝色光芒的营养液。
而每一个还在运行的培养舱里,都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些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男女都有,全身赤裸,身体连接着无数管线,双眼紧闭,仿佛在沉睡。他们的面容安详,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圣洁感,与周围破败恐怖的环境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这……这是……”阿吉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老铁砧的脸色变得铁青,握着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该死的……人体适应实验……他们竟然真的……”
墨白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培养舱旁的操作台和标识牌。虽然大部分数据已经丢失或损坏,但一些残存的日志片段和编号依旧可见。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培养舱下方的金属铭牌上。那里除了编号,还有一个手写上去的、略显稚嫩却又异常坚定的名字——
林幽。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墨白一步上前,几乎将脸贴在了那冰冷的培养舱玻璃上,死死盯着里面那个沉睡的、年幼的、与他记忆中那个清瘦少年有着七八分相似面容的孩子。
自愿的实验体?
苏沐提到的“灵魂层面的旧伤”…… 林幽对能量异常敏锐却又极不稳定的感应…… 他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偶尔流露出的、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看待世界的疏离……
无数的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涌上心头,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不是抓捕……”墨白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怒火,“他们不是在抓捕异能者……”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那些震惊的同伴,最终落在那写有“林幽”名字的铭牌上。
“他们是在回收逃走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