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望星台的露水还凝在草叶上,青瑶已经把草药图鉴揣进藤篮,指尖捏着片薄荷干叶反复摩挲。墨尘往篝火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星子窜起半尺高,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更明显——上半夜他几乎没合眼,总往青瑶那边瞟,生怕她坐着打瞌睡栽进火里。
“醒神草长在阴坡,”林澈把地图折成巴掌大揣进怀里,“进森林前先找齐,别等瘴气起来了手忙脚乱。”他掂了掂背后的药篓,里面装着捣药的石臼,“找到就赶紧捣烂,汁液抹在袖口和领口,记住了?”
青瑶点头,忽然发现藤篮里多了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块烤得焦黄的麦饼,还温着。“谁放的?”她抬头看墨尘,他正背对着收拾篝火灰烬,耳根却红了。“凉了咬不动,”他闷声说,“昨晚多烤了几块。”
进森林时太阳刚爬过树梢,雾气像淡牛奶似的漫在树缝间,脚踩在落叶上几乎没声音。青瑶走在中间,左手攥着墨尘塞给她的短刀,右手捏着草药图鉴,每走几步就低头比对路边的草叶。
“停。”墨尘突然按住她的肩,往左边指了指。几步外的蕨类植物下,丛生着几株锯齿叶的草,根茎在腐叶里露出来一点,正是图鉴上写的淡紫色。“是这个?”他声音压得极低,怕惊起什么似的。
青瑶蹲下去扒开腐叶,指尖碰了碰根茎——没错,淡紫色,叶片边缘的锯齿比毒芹更细密。“对!”她拿出石臼,林澈已经递过清水,“多采点,万一不够。”墨尘干脆蹲下来帮忙,大手小心翼翼地拢着草叶,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捣药时石臼撞出“咚咚”声,在雾里传得老远。青瑶往汁液里掺了点薄荷碎,清清凉凉的,抹在袖口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样就不怕瘴气了?”她看着墨尘把汁液往刀柄上抹,忍不住问。
“老猎户说的,”林澈把药篓甩到背上,“他爹当年在这林子里迷了三天,全靠这草汁活着出来。”话音刚落,前面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乳白中透着点灰绿,像被搅动的粥。“快走!瘴气起来了!”
四人立刻往密林深处钻,雾气追着脚跟缠上来,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带着股土腥气。青瑶突然觉得头晕,藤篮里的银簪不知何时滑了出来,坠在衣襟下晃悠。“怎么回事?”她扶着棵树干站稳,“我抹了草汁的……”
“你那点不够浓!”墨尘扯下自己的袖口往她领口蹭,他抹的草汁掺了烈酒,味道更冲,“屏住气!往前冲!”青瑶被他拽着胳膊往前跑,耳边的风声里混着奇怪的嗡嗡声,像无数小虫子在飞。
“小心!”林澈突然喊,青瑶低头一看,脚边竟是个半掩的陷阱,木板上还缠着锈铁丝。她慌忙收脚,却被雾气里窜出的影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进去——墨尘一把将她捞回来,自己却踉跄着撞在树上,后背的箭囊磕出闷响。
“墨尘!”青瑶伸手去扶,却见他脸色发白,往树干上靠了靠。“没事,”他喘着气笑,“老毛病,撞一下缓会儿就好。”可他抬手抹嘴角时,青瑶看见他指缝里渗出血来——刚才撞得怕不轻。
雾气越来越浓,连身边人的脸都看得模糊。青瑶突然听见藤篮里的银簪发出轻响,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她低头,透过篮孔看见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用爪子扒着篮沿往里瞅——是只巴掌大的小狐狸,毛色像雪一样白,眼睛却红得像玛瑙。
“狐狸?”她愣住,这小家伙怎么不怕瘴气?小狐狸“吱吱”叫着,突然叼起她的裤脚往右边拽。墨尘皱眉:“别信畜生……”话没说完,小狐狸突然冲他龇牙,又转头用脑袋蹭青瑶的藤篮,尾巴扫过她的手背,暖融融的。
“它好像想带我们走。”青瑶犹豫着跟上,小狐狸立刻窜出去几步,回头等她。墨尘咬咬牙,跟了上来:“出事我劈了它。”林澈也跟上:“这林子邪门,说不定动物比人懂路。”
雾气里的嗡嗡声渐渐远了,小狐狸把他们领到块巨石后,那里竟有个半开的山洞,洞口爬满藤蔓。“进去躲躲?”青瑶看着小狐狸钻进藤蔓,回头冲他们晃尾巴。墨尘摸出火折子,火光亮起的瞬间,青瑶看见洞壁上刻着字——不是新刻的,笔画都磨平了,像很多年前留下的。
“这字……”林澈凑近看,“是‘栖凤’?”墨尘突然按住他的肩,火光照到洞角的草堆里,那里躺着个人,裹着件破烂的灰袍,一动不动。
小狐狸窜过去,用脑袋蹭那人的手,发出委屈的呜咽。青瑶的心跳突然快起来,藤篮里的银簪又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着什么。她往前走了两步,看清那人露在外面的手——指节上有个月牙形的疤,和她藤篮里那把旧剪刀的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