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指相交，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爆鸣。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一瞬。许木那凝聚了“裂地”拳意的拳头，与赵峰那足以洞穿精钢的“玄天指”指芒，在虚空中悍然对撞！
没有灵力与气血的疯狂逸散，只有一种极致内敛的、毁灭性的力量在交锋点急剧压缩、震荡！
“嗡——！”
一股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以两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四周。地面的落叶、碎石被瞬间清空，形成一个干净的圆圈。距离稍近的一些刘家探索境护卫，只觉得耳膜刺痛，气血翻腾，忍不住闷哼着向后踉跄退去。
赵峰脸上的倨傲与杀意在接触的瞬间便凝固了，转而化为一丝惊愕。他感觉自己的指芒并非点在了血肉之躯上，而是点在了一座正在经历地壳运动的巨大山脉核心！一股凝练、霸道、带着撕裂与震荡双重特性的恐怖力量，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涌入他的手臂经脉！
这力量并非单纯的冲击，更带着一种高频的震颤，疯狂地破坏着他手臂经脉的结构，试图从内部将其瓦解！
“什么鬼东西？！”赵峰心中骇然，仓促间疯狂运转玄天功法，精纯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向手臂，试图将那入侵的诡异力量逼出、化解。
然而，许木这一拳“裂地”，乃是上古体修战技，虽残缺，其意境与发力方式却远超寻常术法。那股震荡之力如附骨之疽，极难驱散。
“咔嚓……”细微的骨裂声从赵峰的手指关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脸色一白。他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方才勉强卸去那股恐怖的力道，整条右臂已是酸麻剧痛，暂时失去了大半知觉。
反观许木，身形同样巨震，向后滑退出丈余距离，脚下犁出两道浅沟。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但被他强行咽了下去。硬接巡航境初期修士的含怒一击，即便他肉身强横，更是以“裂地”拳法对敌，也绝不好受。对方那凝练的指力，如同钢针般试图穿透他的拳骨，若非他骨骼密度大增，又有气血层层消磨，只怕拳头已被洞穿。
然而，他终究是接下了！而且，是以下克上，以探索境初期，硬撼巡航境初期而不败，甚至略占上风（逼退对方三步，自身仅滑退丈余）！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刘家众人，还是赵峰带来的两名玄天门老者，全都目瞪口呆，如同石化。
刘家三长老刘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他比谁都清楚巡航境与探索境之间的鸿沟，那几乎是不可逾越的！可眼前这个少年，他竟然……竟然一拳逼退了玄天门的巡航境天骄？！这简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两名玄天门老者，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如同鹰隼般死死盯住许木，身上隐晦的气息开始波动，显然许木展现出的实力和那诡异的拳法，引起了他们极大的警惕与兴趣。
冯小倩玉手掩唇，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担忧。她知道许木很强，却没想到强到了能正面抗衡赵峰的地步！但如此一来，事情就再无转圜余地了！赵峰心高气傲，在众目睽睽之下吃此大亏，岂能善罢甘休？
果然，赵峰稳住身形后，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指关节破裂的右手，再抬头看向许木时，脸上的惊愕已经化为滔天的羞怒和杀意！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好！好！”赵峰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没想到你这泥腿子还有点门道！是我小看你了！但你以为，这就够了吗？”
他周身灵力再次暴涨，比之前更加汹涌，一股属于巡航境修士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风暴般席卷四周，压得那些刘家护卫几乎喘不过气。他左手并指，更强的灵光开始凝聚，显然要动用更强的杀招！
那两名玄天门老者也适时上前一步，气机隐隐锁定许木，防止他逃走或再次突袭。场面瞬间变得对许木极为不利，他要面对的可能不再是一个赵峰，而是三名巡航境！
许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如刀，毫无惧色。他体内气血奔腾如龙，《九转霸体诀》全力运转，胸口那淡金色的骨纹若隐若现，准备迎接更激烈的战斗。即便不敌，他也要崩掉对方几颗牙！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淡漠、威严，仿佛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骤然在场中每一个人灵魂深处炸响！
这个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压迫感，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心神！无论是杀气腾腾的赵峰，还是准备拼死一搏的许木，亦或是紧张观战的冯小倩和刘家众人，都在这一瞬间心神剧震，体内运行的能量仿佛都凝滞了刹那！
赵峰凝聚的指芒瞬间溃散，他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连忙收敛气息，恭敬地垂首而立。那两名玄天门老者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般，浑身一颤，立刻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刘家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感受到那股如同苍穹倾覆般的无形威压，也吓得两股战战，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只见众人上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起来。下一刻，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
来人是一名身穿玄底金纹道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古朴，双眸开阖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沉浮。他并未刻意散发任何气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整片天地的中心，周围的规则都在向他朝拜。他仅仅是目光扫过，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自身的渺小与卑微。
冯小倩看到此人，娇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失声低呼：“护道者……姜长老！”
玄天门护道者！那是地位超然，专门守护宗门最重要弟子和执行特殊任务的强者！其实力，远非赵峰这等内门弟子可比，至少也是狩猎境，甚至更高！
姜长老的目光首先落在冯小倩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倩，玩闹该结束了。随我回去。”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冯小倩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在那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低语：“是……姜长老。”
随即，姜长老的目光转向许木。那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灵魂本质。许木顿时感到一股如山岳般的压力降临，周身气血运行都变得晦涩起来，灵觉在疯狂预警，提醒他眼前之人的恐怖。
“体修？”姜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能在末法时代将肉身锤炼至此，逼退赵峰，你的毅力与机缘，还算不错。”
他的语气，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点评着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
“但，也仅此而已了。”姜长老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泥鳅与真龙，从一开始便活在两个世界。有些界限，不是靠一点蛮力和运气就能跨越的。”
他的目光扫过许木，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冯小倩，意思不言而喻。
“小倩乃我玄天门真传，身负宗门厚望，其未来道途，早已注定。你与她，不过是人生逆旅中一次微不足道的交错。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安心做你的井底之蛙，或可平安一生。若再痴心妄想，试图沾染你不配企及之物……”
姜长老并未把话说完，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如同万载寒冰，瞬间笼罩了许木，让他如坠冰窖，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无关斗志，无关意志。
许木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巨大的压力让他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没有跪下，没有低头！他体内的石符在此刻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温热，护住他最后的心神不失。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迎着姜长老那漠然的目光，一字一句，艰难却清晰地问道：“何为泥鳅？何为真龙？力量……便是划分一切的标准吗？”
姜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似乎懒得与一只蝼蚁争辩道理。他袖袍随意一拂。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作用在许木身上。许木闷哼一声，只觉得如同被一颗陨星正面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了七八棵合抱粗的大树，才重重砸落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
毫无反抗之力！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许木！”冯小倩惊呼出声，想要冲过去，却被姜长老一道目光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看着，美眸中泪水盈眶。
“蝼蚁之辈，也配谈力量？”姜长老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记住今天的教训。这是警告，亦是恩赐。若再有下次，形神俱灭。”
说完，他不再看重伤的许木一眼，对赵峰等人淡淡道：“走吧。”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冯小倩、赵峰以及那两名老者。空间微微扭曲，下一刻，他们的身影便如同幻影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满地狼藉，以及那个冰冷无情、如同天宪般的声音，还在林间隐隐回荡。
“泥鳅与真龙……井底之蛙……”
威压散去，刘家众人这才如同溺水之人获救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与震撼。刘昆看向许木倒地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与轻松。
“三长老，那小子……”一名护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昆看了一眼许木坠落的方向，感受着那里微弱的气息，冷哼一声：“哼！算他命大！不过受了姜长老一击，不死也废了！我们走，不必管他了！”他此刻心有余悸，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哪里还敢去补刀。万一那恐怖的姜长老去而复返，看到他们动了手，迁怒下来，刘家顷刻间就有覆灭之危。
刘家众人如蒙大赦，连忙搀扶起受伤的同伴，仓皇离去，片刻不敢停留。
片刻之后，这片经历过短暂而激烈冲突的山林，彻底恢复了寂静。只有折断的树木、地上的坑洼与血迹，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片被许木撞出的狼藉废墟中，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一只沾满血迹和泥土的手，猛地从一堆碎木烂叶中伸出，死死抓住了地面。紧接着，许木艰难地、一点点地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他此刻的模样凄惨无比，衣衫褴褛，浑身遍布细密的伤口，嘴角胸前满是凝固和未干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姜长老随手一击，几乎打散了他全身气血，震裂了他的多处骨骼内脏。
然而，他的眼神，却如同在绝境中燃烧的野火，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反而更加炽烈、更加坚定！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带着血沫。但他却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
“泥鳅……真龙……呵呵……哈哈哈哈……”
他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抬头望向冯小倩等人消失的那片天空，目光仿佛要穿透云层，看到那所谓的“上界”，看到那高高在上的“玄天门”！
“今日之辱，我许木……记下了！”
他低声嘶吼着，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
“你说我是泥鳅，我便跃过龙门，化身真龙！你说我是井底之蛙，我便打穿这井，看看外面的天，究竟有多高！”
一股不屈的意志，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与变强的决心，在他心中疯狂燃烧！姜长老那蔑视的话语，那随手一击带来的碾压般的无力感，非但没有击垮他，反而成了淬炼他道心最猛烈的火焰！
他艰难地盘膝坐起，不顾周身剧痛，开始运转《九转霸体诀》。此地煞气依旧浓郁，正是疗伤与修炼的宝地。石符感受到他的意志，散发出温润的清流，滋养着他破损的肉身，加速气血的恢复与凝聚。
“玄天门……上宗……护道者……还有，小倩……”
许木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化为最纯粹的动力。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变强，而是要以这肉身成神之路，轰开所有拦在前方的壁垒，走到那所谓的“真龙”面前，亲口问一句：
“现在，谁为泥鳅，谁为真龙？！”
山林寂寂，唯有少年粗重的喘息与那愈发凝实的气血波动，在无声地宣告着——潜龙，虽暂困浅滩，其志，已在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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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