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复回到工坊,石磨还在轰鸣,流民们已经开始用细麦粉和面,面团的清香飘满工坊,有人忍不住揪了一小块,放在火上烤,烤好后发出焦香,引得众人争抢。
“安国君,您尝尝!”一个流民捧着烤好的面块走来,脸上满是笑容,面块还冒着热气,烫得他手指不停搓动。
曹复接过面块,咬了一口,外焦里嫩,没有了之前的硌牙感,麦香浓郁。
他想起现代的烤面包,虽然简单,却满是烟火气,“大家好好干,以后细面管够,等收成了,还能给大家分麦种,让大家自己种!”
流民们欢呼起来,石磨的轰鸣、和面的拍打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曹复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的疑虑暂时压了下去——只要安城的民生越来越好,流民的心越来越齐,就算真有变故,也能应对。
他走到仓库旁,看着那把邾国麦种,指尖捏起一粒,迎着阳光看,麦种的纹路清晰可见。萧山站在一旁,低声说:“安国君,要不要把麦种埋了,免得不小心种到田里?”
“不用。”曹复把麦种放回布包,“留着,这麦种耐贫瘠,说不定以后能用来改良我们的麦种,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从这麦种的来源,或许能查出藏在流民里的探哨。”
工坊的麦香混着桐油气息,曹复站在木架旁,指尖划过新做的麦筛——麻布浸过桐油定型,织得比传统筛网细密三倍,木框加了榫卯固定,筛麦时不会晃来晃去,稳当多了。
“安国君,这筛子真能把麦壳筛干净?”
流民阿柱扶着筛框,胳膊上的青筋凸起,之前用老筛子筛三遍还有碎壳,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袖口的补丁被磨得发亮。
曹复没说话,抓起一把混着壳的麦粉倒进筛网。阿柱拉动筛框,麦粉簌簌落在陶盆里,细得像雪,麦壳全拦在网上,干干净净没一点残留,麦香比之前浓了不少。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抓起一把细麦粉,指尖触感细腻得像穿越前的高筋面粉,心里嘀咕:桐油浸麻布这招没白想,至少能让流民们吃上纯细面。
筛麦的沙沙声里,流民们围上来惊呼。之前筛麦要两人配合,筛三遍才勉强能用,现在一人筛一遍就够,效率提了五倍。
老工匠凑过来摸了摸筛网,桐油的光滑触感让他不停点头,花白的胡子上沾着的麦粉簌簌掉落。
“成了!真成了!”
阿柱激动得手抖,筛框差点掉地上,“这筛子一天能筛五石麦,比之前多三石,还不费劲儿!”
曹云拿着个破旧布口袋走来,口袋上沾着麦粉,边角有块浅蓝痕迹——正是之前装邾国麦种的袋子。
“安国君,这口袋染料不对劲,不是鲁国的植物染,是邾国特有的靛蓝染,而且染料里掺了矿物粉,颜色更持久,是军用染料的做法。”
他指尖蹭了蹭染料,颜色发暗,指腹上留下淡蓝痕迹,“萧山说,只有邾国的军工染坊会用这种配方。”
曹复接过布口袋,凑近闻了闻,染料里混着河泥腥气,和之前邾国少年衣襟上的气息一模一样。他指尖捏着口袋边角,太阳穴又开始发紧——这口袋藏在粮袋底部,显然是探哨匆忙留下的,军用染料、军用麻布,邾国对安城的重视程度,远超想象。
“最近新来的流民里,有懂染色的吗?尤其是懂矿物染的。”
曹复把口袋扔在案几上,声音平淡,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扯了片旁边的桑叶,慢慢搓碎,桑叶汁液沾在指腹,带着点涩味。
老工匠想了想,指着不远处低头磨面的青年:“那个叫阿蓝的,刚来时说自己是逃荒的染布工,手上总沾着染料,之前还问过我筛麦的技巧,甚至打听尼山关的工期。”
曹复看向青年,他穿粗布衣,袖口沾着淡蓝染料,磨面动作有些僵硬,眼神时不时瞟向工坊深处的图纸架,还总趁人不注意,往尼山方向张望,明显心不在焉。
“萧山,问问他的口音。”
曹复低声吩咐,顺手捡起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
萧山走过去,故意用鲁国方言问:“阿蓝,你老家哪儿的?家里还有人吗?”
青年身子僵了一下,回话时口音带着明显的邾国腔调,刻意掩饰却还是露了马脚:“我……我是鲁南的,家里没人了,逃荒来的。”
他声音发颤,磨面的石磨差点停住,袖口染料蹭在磨杆上,留下一道淡蓝痕迹,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块小小的木片,和之前少年身上的类似。
曹云悄悄走过去,手按腰间剑柄,眼神凌厉:“鲁南的?鲁南不用这种掺了矿物粉的靛蓝染,老实说,是不是邾国人?”
青年吓得浑身一颤,磨杆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脸色瞬间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麦粉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安国君,他肯定是暗探!”
阿柱拎着筛子走过来,语气激动,“我之前就看他不老实,好几次看见他偷偷摸铁犁模具,还打听尼山关什么时候能建好!”
曹云把剑一横,架在青年脖子上,青年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掉下来:“我说!我说!我是邾国人,奉命混进来探查安城的工艺和尼山关的防御,还有……还有两个同伙,藏在桔槔那边帮忙!”
曹复没慌,抬手示意曹云:“把他押下去审问,问出另外两个探哨的具体身份,别打他,留着有用。”
他转头对萧山说:“暗中去桔槔那边看看,把可疑的人盯紧了,别打草惊蛇,等他们露出马脚再抓。”
萧山躬身应下,快步离去,脚步声消失在筛麦的沙沙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