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光暗交替,生灭轮转。
沈流石悬浮于半空,神色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左手引动的归墟之气,如同最冷酷的匠人,缠绕上那些破损的能量传导材料。这些蕴含着不同文明科技结晶、却又因过度负荷而濒临崩溃的残骸,在归墟气息的冲刷下,并未直接湮灭,而是其内部混乱的能量结构、因损伤而产生的“杂质”概念,被一丝丝、一缕缕地剥离、抹除。
这是一个“净化”与“提纯”的过程,并非依靠高温熔炼或能量冲击,而是直接从规则层面,将这些材料的“存在状态”回溯到其最本源、最纯净的“基础粒子流”阶段。过程中,没有火光,没有声响,只有物质在最深层次被“分解”时发出的、直抵灵魂的细微悲鸣。
与此同时,他右手绽放的银白色秩序星辉,则如同最温柔的母体,包裹着那几捧灵土与种子。星辉并非强行灌注生命力,而是在引导,在唤醒。灵土中蕴含的“包容”道韵被激发,变得更加深邃、厚重,仿佛能承载万物;种子内部沉睡的生命烙印被触动,开始萌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绿意,这绿意并非向外索取,而是向内凝聚,构筑着一种“存在”的绝对韧性。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两个区域内独立运作,泾渭分明,却又在沈流石的意志下,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流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同时驾驭两种极端力量,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无比。他必须确保归墟的“净化”不伤及材料的根本灵性,也必须保证秩序的“唤醒”不破坏种子与灵土的天然道韵。
终于,左手边的残骸尽数化为了一团闪烁着无数细微光点、仿佛内蕴星河的混沌能量流,纯净无比,却失去了所有固定形态。右手边的灵土则化为了更加深邃的暗金色,散发出大地般的厚重感,而那几颗种子,则变成了米粒大小、晶莹剔透、内部有绿色光脉流转的宝石模样,生机内敛,坚不可摧。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融合!
沈流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小心翼翼地,将左手那团纯净的、被归墟之力“洗礼”过的混沌能量流,引导向右手那蕴含着极致生机与承载道韵的灵土与种子。
当代表着“寂灭”的混沌能量流与代表着“新生”的灵土种子接触的刹那——
轰!
静室内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惊雷!两种本质上相互冲突的力量发生了剧烈的排斥!混沌能量流想要将灵土与种子“归零”,而灵土与种子的生机与道韵则在拼命抵抗这种“终结”,试图将混沌能量流“同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
冲突的核心,空间扭曲,光线明灭,规则紊乱!
沈流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眼神依旧坚定。他疯狂催动新生秩序核心的力量,强行介入这生与死的冲突漩涡中心!
“以吾之秩序为引,定义——寂灭为基,生机为络!归墟为核,存在为壳!”
他并非要强行平息冲突,而是要引导这冲突,将其转化为一种动态的、稳定的平衡结构!他要创造一个内部蕴含着归墟寂灭之力,外部却由极致生机与包容道韵包裹的……矛盾统一体!
秩序星辉化作亿万符文,如同最精密的织网,嵌入冲突的能量乱流中,强行规定着能量的流向与结构的形态。归墟之气被约束、压缩,在核心处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奇点;而外部的生机灵土与种子精华,则在秩序之力的引导下,层层包裹上去,形成了一层致密、坚韧、充满了“存在”意蕴的外壳。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沈流石的神魂之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秩序核心再次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咬牙坚持着,将自身对“归墟克制吞噬”的那一丝领悟,化作最本源的法则烙印,深深地刻入了那核心的幽暗奇点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内的冲突光芒渐渐平息,紊乱的规则也稳定下来。
沈流石虚脱般从半空中落下,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枚约莫鸽卵大小的物体。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表面有着天然的木质纹理,仿佛一颗古老的种子。但在那暗金色的外壳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幽暗的的核心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而在这寂灭气息之外,却又萦绕着一层温暖、充满生机的绿色光晕。
生与死,寂灭与存在,在这枚小小的“种子”上,达成了诡异的统一。
沈流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托在掌心。它没有温度,没有重量,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但沈流石能清晰地感受到其内部蕴含的、两种相互制衡的恐怖力量。
他成功了。这枚“归墟之种”,便是他准备用来对抗噬星者遗骸吞噬力场的武器。它以极致的“存在”为外壳,包裹着极致的“寂灭”核心。当遭遇吞噬力场时,外层的“存在”外壳会首先承受掠夺,而其核心的归墟之力,则会在外壳被触及的瞬间被激发,反过来“终结”掉施加于其身的“吞噬”行为本身!
这是一种基于法则层面的、精巧而危险的反击。
“就叫你……‘寂灭生机’吧。”沈流石轻声低语,将这枚奇特的种子收起。
他推开静室的门,刺眼的光芒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守墓人与欧几里得的光影早已等候在外,看到他苍白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脸色,以及那枚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种子,都明白他完成了那近乎不可能的炼制。
“感觉如何?”守墓人关切地问。
“耗尽了心力,但……值得一试。”沈流石将“寂灭生机”托出,“接下来,我需要去亲眼看看那具噬星者的遗骸了。”
他没有时间慢慢恢复,肃正议会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
艾拉的意念传来,带着凝重:“年轻的同行者,噬星者遗骸所在的区域极其危险,即便是‘森之梦’也无法靠近。我们只能将你送至力场边缘,之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
“足够了。”沈流石点头。
短暂的准备后,一艘小型、强化了抗干扰能力的放逐者侦察舰,载着沈流石与守墓人(他坚持同行),在“启明之舟”的引导下,离开了“森之梦”方舟的庇护,向着漂流残骸区那最黑暗、最死寂的核心区域驶去。
越是靠近艾拉提供的坐标,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残骸变得稀少,但体积更加巨大,仿佛被某种力量撕扯、拉长,凝固在最后的挣扎瞬间。虚空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吸力”,并非作用于物质,而是作用于能量与规则,连光线都变得黯淡、扭曲,仿佛被无形巨口吞噬。
终于,侦察舰的探测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舰体开始剧烈震动,能量读数疯狂下跌。
“不能再前进了!”驾驶员惊恐地喊道,“前方力场强度超越临界值!”
沈流石透过舷窗望去,即使在扭曲的光线中,他也能看到,在遥远的前方,悬浮着一具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尸骸。
那并非骨骼或血肉,更像是由凝固的黑暗与破碎的星辰核心构成的、不规则的山脉。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但其周身散发出的、连空间本身都向内凹陷的恐怖吞噬力场,却宣告着它即便死亡,也依旧是不容侵犯的禁区。
无数的尘埃、能量流、乃至细小的规则碎片,如同飞蛾扑火般,被源源不断地吸入那黑暗的尸骸之中,消失不见。
那里,便是噬星者的长眠之地,也是沈流石验证“归墟之种”,寻找破局力量的……最终试炼场。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掌中那枚暗金色的种子,眼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然。
“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