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望月城的第三日,林越在官道旁的茶寮歇脚。灵狐趴在他膝头打盹,尾巴尖的银芒时不时扫过桌上的茶盏,将蒸腾的热气凝成细碎的冰花。茶寮老板是个跛脚的老汉,正对着几个行商唉声叹气,声音里满是愁苦。
“前面的‘黑风渡’怕是过不去了。”老汉敲着旱烟杆,烟灰落在满是裂纹的木桌上,“那渡头的‘黑风帮’,比山匪还狠,过一次渡要搜刮半车货,稍有反抗就往江里扔,这三个月,江里的浮尸就没断过。”
行商们纷纷点头,一个穿绸缎的中年商人咬牙道:“我这批药材要送进城里救命,要是被他们抢了,不知要耽误多少病人……”
林越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黑风渡的名字他在宗门典籍里见过,本是凡界三州最繁华的渡口,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灵狐突然竖起耳朵,朝着渡口方向轻啸一声,尾尖银芒变得锐利如针——那里的邪气虽不如望月城浓郁,却带着更直接的血腥气。
“老板,黑风帮是什么来头?”林越问道。
老汉啐了口唾沫:“还能是什么来头?三年前突然冒出来的,领头的叫‘黑煞’,据说会邪术,能凭空变出黑雾,不少想反抗的都折在他手里了。官府管不了,我们这些百姓就只能认命……”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骑着黑马的汉子呼啸而过,个个腰挎弯刀,衣摆上绣着黑色的骷髅头,正是黑风帮的人。他们路过茶寮时,为首的刀疤脸突然勒住马,目光落在绸缎商人的货车上,狞笑一声:“这车上装的什么?给老子看看!”
商人脸色煞白,刚想求情,就被刀疤脸一脚踹倒在地。汉子们一拥而上,扯开货箱的封条,里面的药材滚落一地,被马蹄踩得稀烂。
“不过是些草根子,也值得宝贝?”刀疤脸一脚踢翻货箱,目光扫过茶寮,突然落在林越身上,“这小子看着面生,是哪来的?”
林越没起身,指尖的茶盏在灵力催动下缓缓旋转,茶水在杯中凝成冰涡:“路过的。”
“路过?”刀疤脸嗤笑一声,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路过也得交过路费!把你怀里的小畜生留下,爷就放你走。”他说的是灵狐,显然被灵狐一身雪白的皮毛吸引了。
灵狐从林越怀里探出头,对着刀疤脸龇了龇牙,尾尖银芒直射对方的眼睛。刀疤脸吃痛捂脸,怒喝道:“反了!给我废了这小子!”
几个汉子抽刀扑上来,刀锋带着风声劈向林越的头顶。他仍坐在凳上未动,玄冰刃却自行出鞘,寒气在身前凝成冰盾,刀锋砍在盾上,尽数崩断。林越指尖一弹,冰盾突然炸开,碎冰如箭般射向汉子们的手腕,弯刀纷纷落地,疼得他们嗷嗷直叫。
“邪术!这小子会邪术!”刀疤脸又惊又怒,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哨子,用力吹响。哨声尖锐刺耳,远处的黑风渡突然升起一股黑雾,像条黑龙般朝着茶寮涌来。
“是黑煞的‘噬魂雾’!”老汉吓得瘫坐在地,“快跑啊!被这雾缠上,魂魄都要被吸走!”
林越站起身,玄冰刃与碎雪刀同时出鞘,两柄刀的冰纹在空中交织成网:“跑?该跑的是他们。”他运转《寒心诀》,丹田的筑基丹影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金光与冰网相融,竟将涌来的黑雾冻成透明的冰雕,里面隐约能看到挣扎的鬼影——都是被黑风帮害死的冤魂。
“你到底是谁?”刀疤脸吓得后退,声音发颤。
“要你命的人。”林越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欺近,碎雪刀的刀背精准地敲在刀疤脸的膝弯,同时玄冰刃划破他胸前的衣襟,露出里面挂着的铜牌,牌上刻着的骷髅头,竟与黑风谷邪修的骨幡图案一模一样!
“黑风谷余孽。”林越眼神一冷,冰刃抵住刀疤脸的咽喉,“黑煞在哪?”
刀疤脸哪里见过这般手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指向黑风渡的阁楼:“在……在渡头的望江楼,他……他正在炼‘聚魂丹’……”
聚魂丹?林越心头一沉。这邪丹需以百人的魂魄为引,比伪筑基丹更加阴毒。他反手将刀疤脸捆住,对老汉道:“麻烦您照看这些人,我去去就回。”
黑风渡的江面上飘着层薄薄的黑雾,渡口的木棚里堆满了货物,却不见半个船夫。望江楼的门窗紧闭,门缝里透出诡异的红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冤魂的哀嚎。林越刚靠近阁楼,门突然自动打开,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站在厅中,手里握着个血红色的丹炉,炉口正冒着丝丝黑气。
“来得正好。”老者摘下面罩,脸上布满咒纹,正是黑煞,“我的聚魂丹就差最后一道引子,用你的修士魂魄,正好能成!”
黑气从丹炉中喷涌而出,化作无数只鬼爪,直扑林越面门。他将玄冰刃抛向空中,刃身旋转间放出寒气,鬼爪触到寒气,纷纷化作冰屑。灵狐从他怀里窜出,尾尖银芒直射丹炉的炉底——那里是邪阵的阵眼。
“找死!”黑煞怒吼着拍出一掌,黑气在他掌心凝成骷髅头,带着腥风撞向林越。林越不闪不避,将《寒心诀》与筑基丹影的灵力全部注入碎雪刀,刀身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劈开黑气,正劈在黑煞的胸口。
黑煞惨叫一声,身上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他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这是……筑基丹的灵力?”
“知道就好。”林越挥刀再上,金光与冰纹交织,将黑煞逼得连连后退。丹炉中的冤魂感受到纯净的灵力,突然躁动起来,竟反噬向黑煞,扯得他惨叫不止。
“我不甘心!”黑煞怒吼着要引爆丹炉,林越却已欺近身前,碎雪刀刺入他的丹田,将其邪力彻底封印。黑煞的身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只留下那个血红色的丹炉。
林越举起丹炉,运转灵力净化其中的邪气。冤魂们在金光中化作点点星光,朝着江面飘去,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江面上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江水,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回到茶寮时,行商们正围着老汉欢呼,刀疤脸和他的同伙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绸缎商人捧着一包完好的药材走到林越面前,深深一揖:“仙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林越摆了摆手,灵狐突然从他怀里跳出来,叼着个小小的玉佩跑到老汉面前。那是块刻着冰纹的平安佩,是清寒长老赠予的护身之物。老汉捧着玉佩,老泪纵横:“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夕阳西下时,林越牵着灵狐走上渡江的木船。船老大是个憨厚的汉子,一边摇橹一边唱着渔歌,歌声在江面上回荡,轻快得像挣脱了束缚的风。林越望着两岸的青山,突然明白“除暴安良”四个字的分量——它不在惊天动地的战绩里,而在茶寮老汉舒展的眉头中,在行商感激的眼神里,在江面上重新响起的渔歌声里。
这,或许就是清寒长老让他下山历练的真正用意。